莫揚幾步過來,責怪陶陶任由我呆在風口。我急忙替陶陶開解,說是自己實在不願意在房中臥著了,正好坐在這裏看看外麵的夕陽。
莫揚憐愛地揉了揉我的額發,搬了椅子來和莫封一起坐在我旁邊。我沒問他們去了哪裏,以我對他們二人的了解,必定是刀山火海也要尋找到殺害我爹娘的凶手的。
莫封沉默了一會,仰頭招呼安叔:“安叔,拿酒來!”
不一會,安叔和陶陶拿著酒菜上來,就在門廊上擺了小桌,莫揚和莫封各自斟了一杯,一揚脖子灌了下去。
我摩挲著身上裹著的貂絨被,望著遠處凋敝的枯枝敗葉,輕輕道:“記得許久以前,娘親說,我出生的前一日,爹爹在紫荊花樹下埋了兩壇好酒。娘親讓我不要告訴任何人,她說那是爹爹留著等我出嫁的時候喝的。娘親還說,若被人偷了,等我出嫁的時候,就沒酒喝了。”
我輕輕笑了笑,“以後,怕是那酒也用不上了。”
莫封一碗酒下去,抹著嘴道:“小蝶,不怕,等你出嫁的時候,還有封哥哥呢,封哥哥九黎山莊最多好酒,要多少有多少。”
我搖搖頭,“我就想念爹爹的酒,娘親說了,那是爹爹花了好大心思弄來的。不知道那酒還在不在紫荊樹下?”
轉頭看了看莫揚:“莫揚,你和封哥哥回頭去看看,那酒還在不在?若在,就挖出來吧!”
莫揚愛憐地看著我點頭道:“好,明日我就去看看!一定還在的!”
我點了點頭,卻不知為何又覺得怕夜長夢多,便掀開抱被起來:“我們還是現在去挖吧,我也去!”
莫揚一把拉住我:“小蝶……”
我淚眼婆娑:“莫揚,你讓我去吧,我想回去看看!”
莫封甩了甩頭,道:“好!莫揚,讓小蝶去吧,我們陪她一起去,像小時候一樣!”
我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嗯,像我們小時候一樣,你還是我的封哥哥,不是九黎山莊的莊主。”
莫封還未失蹤以前,我常常捉了他們兩個在深夜裏去抓蛐蛐、捕螢火蟲。爹娘覺得,作為一個女孩兒,天天這麼野性頑皮終不是個事,所以就禁止我去做這些事。所以莫揚莫封和我便趁著爹娘熟睡後,悄悄起來摸著黑行動。那是一段快樂的日子,今夜,我希望能重溫一下那快樂的感覺。
我在外麵裹上了一件青色的鬥篷。莫揚和莫封也披了件玄色鬥篷,蓋在頭頂上,就差一塊青色蒙巾了。
為了不驚動那些好事者,也避免別人同情獵奇的目光,我們行事很低調。三個人趁著夜色,從小路回了莫府,穿過側院的甬道,翻牆進了院子。
借著夜色,依稀能辨別出景物方向。看得出來莫揚和安叔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家中一應陳設都擺放原位,打掃得幹淨無塵。我記得,娘親是最愛幹淨的,所以院落裏麵的甬道,都著人細細地砌上打磨光滑細膩的鵝卵石,踩在上麵穩當又舒適。榕樹下那張本來被變故折斷的竹榻,用盤絲藤和鐵釘細密地裝訂編織完好,依然擺放在原來的位置。
有風,樹葉紛紛飄墜,寒氣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氣撲鼻而來。我抱著手臂打了個寒顫。莫揚和莫封一前一後,沉默無語地四周望了望。
揉著疼痛難忍的胸口,我扶著竹榻坐下來。莫揚蹲在我麵前,握了握我的手給我鼓勵。我勉強笑笑,指著院中那株紫荊樹,低聲道:“那年,封哥哥失蹤後的幾日,有個晚上,我和娘親坐在竹榻上納涼。那天晚上我們都了無睡意,莫揚和爹爹都不在家,蕊珠姨娘在房中刺繡。院中就我和娘親兩個人的時候,娘親對我說,爹爹在我出生的前一日,埋了兩壇好酒在紫荊樹下,等我長大了成親的時候,啟出來做喜酒。娘親還說,這是我和她還有爹爹的秘密,讓我誰也不要說,這些年,我早已把這事給忘了,也不知道那兩壇酒還在不在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