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2 / 3)

其它舞曲於我無甚關係,跳完這曲舞我就隨著出來。百無聊賴地喝著冷風賞著空曠景致回去。濃鬱香豔的味道熏得有些胸悶,我就著淒寒爽闊的空氣長長呼吸幾口,直感覺一股涼意順著鼻尖嘴唇侵入骨髓才緩緩調勻氣息。低頭數著腳下的鵝卵石,看見一溜青綠色的石子光滑圓潤,煞是好看。一個個地順著數過去,不覺拐了幾個彎,當我抬頭的時候,卻來到了一處不知名的地方。

這一抬頭,卻也將我驚了一驚。

須知元州這個地方,臘梅是很常見的。莫府後院,就種了好幾棵高大孤絕的臘梅。臘梅是蕊珠喜歡的,於我卻是一般。我一直覺得,臘梅傲骨淩霜,看著虯枝瘦削,卻不畏嚴寒,開於霜雪之際,屬於孤傲高潔之花。我自覺沒有那股子孤傲高潔,也沒有那般獨立悠然。我是個愛暖和和豔麗的人,所以更喜歡前院那幾棵紫荊花。

雖然不太關注,可我記得,每年臘梅花開的時候,陶陶日日會折了插在我窗前的玉瓶中,滿屋寒香令人氣爽,也是不錯的。可最早的虎蹄梅亦要十月底才會綻放花苞。十月下旬剛到,這裏的臘梅卻開得異常輝煌。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成園的臘梅。不夠一人高的矮牆內,足足幾十棵臘梅花樹密密匝匝,綴滿了黃色花苞、花朵。色如蜜蠟,鮮亮如絹紗,陽光下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耀眼的光芒。幾縷風過,沁人肺腑的幽香。

第一次覺得臘梅如此美麗,瘦而不枯,豔而不嬌,雅而不俗。信步上前,矮牆中間卻立著一扇高大的朱漆大門,兩個金獸門環光潔厚重。門是虛掩的,我從門縫中瞧了瞧,院中似乎沒人。

抬頭看了看門匾處,空空如也,有長方形的一處淡淡的痕跡,像是以前掛過牌匾又被取下來的。我大體知道,凡是妃嬪的宮苑,定是有響當當的門頭的,不是什麼苑就是什麼閣,或者能稱得上一聲娘娘的品階宮苑,必然叫什麼殿。譬如王後居處就叫華陽殿。

從虛掩的門口望進去,似乎很安靜,聽不見一絲人語。不像是哪家妃嬪的寢殿。我敲了敲門,沒人應我。門卻隨著我敲擊的力量“嘎吱”一聲開了。

探頭看了幾眼,依然沒人。院落裏除了臘梅開得旺盛,其它一應蕭瑟。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還有細細品賞臘梅的期望,我一邊問著一邊扶著門走了進去。

大口呼吸滿院寒香。四處掃了一遍,院子很大,除了臘梅還是臘梅,沒有其它任何花草樹木。臘梅樹下也沒有一絲雜草,灰褐色的泥土整理得還算幹淨。兩邊的耳房年久失修的落魄,空寂而陰寒。正前方大門洞開,能看見中廳裏麵的桌椅。

搓著手轉了幾圈,慢慢挪步過去。中廳門口頓住,我幹幹咳嗽兩聲,心裏有些恐懼,隻覺得有股陰氣森森席卷而來。沒有回應,我轉身想離開。走了幾步,又咬著嘴唇停住。好奇心驅使我無法就此離開。

原地掙紮鬥爭了好久,終於還是鼓足勇氣,轉身進了屋。簡單的陳設,打掃得也算幹淨,應該是有人居住。右邊有一扇門,掛著厚厚的簾子。側耳聽了一下,似乎有低低的“嚶嚀”呻吟之聲。在這空蕩寂靜的屋子,顯得極為詭異,我脊背上冒出絲絲涼意。

頂著籠罩全身的涼意,頭皮發麻地挪了挪腳步。

剛想掀開簾子瞄上一眼,一聲瓷碗打碎的聲音和一個尖利的驚呼將我驟然定住,“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緊接著一團身影飛快地從簾子後麵衝出來,看見我似乎楞了一愣,但是很快就視而不見地衝了出去。我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不一會,那團人影又衝了回來,手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東西,刺鼻的藥味太熟悉了,我不由得皺了眉頭。

人影側著身子用背去掀簾子,我急忙幫她拉開,她順利地捧著碗進屋。進去後丟下一句:“快來幫忙!”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麼?”

她頭也不回,“這個鬼地方,除了你還有別人麼?”

看起來不像還有別人。我應了一聲心慌意亂地也衝了進去。她已經跪在一張床鋪前,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拿勺子攪了攪褐色湯藥。床沿似乎很窄,她急亂地無法放下碗去。

我看了一眼便立即明白她為何放不下碗,原來床上半躺著一個女子,頭發披散,臉色比院裏的臘梅還要幹瘦蠟黃,一雙同樣幹瘦的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襟,身體不斷地抽動。抽動幾下,手放開在床板上敲打幾下,喉嚨裏發出嘶嘶的聲音,很低的嘶嘶聲。看起來很痛苦,卻異常克製地沒有大聲嚎叫。

因她雙手是不是捶打床沿,碗放下去定然是要被掃落在地。可是跪著的人一隻手卻怎麼也沒法把藥喂進她的嘴裏。女子痛苦地瞪圓了眼睛,張大著嘴巴,嘴角有一縷褐色的血跡。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狀況,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彼時梅姨瘋癲的時候,一直很算很安靜,不過是喃喃自語而已,從來沒有這般瘋魔癲狂。

那端著藥碗的女子流著淚,大聲喝斥道:“你是死人啊?還不幫忙?”

我“啊”了聲撲過去,和她一樣半跪在床前,雙手顫抖著,“我……我做什麼?”

女子果斷吩咐:“摁住她,把她的頭抱起來,我好灌藥。”

我試著摁了下,半跪姿勢不太給力。爬起來坐上去,從後麵抱住那女子,將她拖上來靠在我身上,然後死死扣住她亂動的雙手。她的頭在我胸前來回蹭揉撞擊,心口一陣陣疼。可這時候也顧不得了,隻能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