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3)

我急忙道:“那可不行,帶著你去多麼累贅,管束著我也逛不清淨。你這無拘無束的性格,去了也是給人家添亂,還是留你禍害禍害人間就罷了。”

“公子,粥來了!”莫揚苦澀笑笑,還想說點什麼,卻被陶陶打斷。接過碗,他拿著勺子輕輕攪動碗裏的稠粥,陶陶幫助我坐起來,拿了兩個軟枕頭墊在我後背。莫揚一勺一勺地喂著我。粥裏加了紅棗,吃起來很是香甜。

陶陶無事,又不肯離開,便在一旁看著,沒管住自己的嘴巴,叨叨了起來。

原來我自那日回到莫宅後,便一直昏睡了三天三夜。莫揚一直守在我的床前未肯離開。中間少將軍來看望一回,坐了很久,沒有問出來我的病情,被莫揚客氣地打發出去。合陽郡主次日一早便領著宮中的醫官前來為我診治。那醫官把了脈,卻完全說不出個所以然,惶惑不已地向郡主磕頭請罪。莫揚卻很不在意,連帶著將郡主也請了出去。

為了不想人打擾,莫揚幹脆讓安叔閉門謝客,隻有九黎山莊莊主親自前來探病,還是說送上一味山莊的奇藥才得以進到院子。據說那味藥是九黎山莊的傳世靈藥,驅痛很有效果。莫揚仔細地聞了聞,居然很是感謝地讓莊主進來瞧了瞧昏睡的我,還把藥化在水裏給我服了。不過也是奇怪,我吃了那藥後,本來驚悸不安的睡眠,居然變得安穩了。看來還真是一味靈藥。

當然,我昏睡了三天,試劍大會決賽也進行了三天了。從陶陶的敘述中,這決賽似乎進行得也很順利,為了照顧選手體力,每日隻安排上午下午兩場,餘下時間,選手們便可以好好休息。一切似乎都很和大家的意,除了一件事。

話說決賽之前,有個選手叫做燕複明,來自錦城,長得五大三粗、腰膀渾圓,滿臉虯髯包裹著一雙細長的眼睛,每次出場穿著一件虎皮的坎肩,青衣青褲。麵對對手的時候從不多話,隻管用力,練的是硬家功夫。這個人自初選開始,場場險勝,不是特別出眾,卻也剛剛好勝過對手,一路跌跌撞撞闖進決賽,又因長相不夠俊美,低調得讓大家恰到好處地不加留意。

就是這麼一個不得大家更多關注的險勝選手,進入決賽後突然畫風一轉,婉約變成了豪放。第一次出場,就驚呆了大家的眼球。

他的對手,是王城習武世家譚式劍法的掌門人。譚式劍法創立百年,也是以硬家功夫見長,劍氣硬朗淩厲,傳至這一代掌門譚公權,更是在原有的劍法上大膽創新,融合了拳腳上的氣勢,在王城也是數得上的人物。他雖然不是人們心目中的武魁,卻也絕對不會三招就敗下陣的。

可是他真的就是三招落敗。敗給了燕複明。據說當時在台上,譚公權麵對這個險勝而進的對手,很是自傲。可是自傲了沒有片刻功夫,在人們還未看清楚的時候,燕複明已經勝了,三招就將他擊倒在地。燕複明身法之快,顛覆了許多人的看法。三招之後,他的賭注突然暴漲,賠率一路高上去僅次於慕少將軍。

莫揚覺得每次試劍大會總會有幾個冷門爆出,倒也不足為怪。這幾天他忙著在家中照看我,也沒有心思去關注決賽的情況。安叔每日會去現場看看,然後給他帶回來一些新鮮的消息。據安叔回報,少將軍目前是呼聲最高的武魁勝者,本來大家都屬意於譚公權,結果他三招就敗給了燕複明,現在看來,燕複明和少將軍奪武魁的可能性最大。

我其實真的不太關心誰能獲勝,誰又敗給了誰贏了誰,我隻想安靜地臥在房中或是躺在院中的竹榻上,喝一杯茶,看幾回花,招呼忙碌著來去的成群螞蟻,閑暇時,想想那些最近總是頻繁入夢的人和景。最近愛做夢,做同樣的夢,虛無縹渺的片段變幻著構成一個個生活的場景,明知是夢,卻越來越真實,就像自己曾經親自經曆過一般,愛的真實、痛的真實。

日子過的閑散,心態也閑散下來。這幾日清心寡欲無喜無嗔,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發呆,盯著院中的某一處,愣愣半晌,腦子空白茫然,思緒飛的不知道何處。陶陶最近很應景地不怎麼多話,看我發呆她也發呆,我坐下她也坐下,我睡覺她就拿著針奩在一旁縫縫補補,那感覺像極了元州的蕊珠。我懶懶地伸伸腰,問她:“公子今日又去哪裏了?”

陶陶專心繡一方綢帕,不料想我突然醒過來發出的這一問,手一抖,針尖刺入手指。她“啊……”了一聲,又“哦”了一聲,將手指放在嘴中吸允,半晌才呆呆地拿出來,抬頭看著我,道:“小姐,你說什麼?”

見我定定瞧著她,又急忙道:“小姐,你醒了?你口渴麼?奴婢給你倒杯水。”

見我不說話,她當我封許了,急忙放下手中的針奩,從旁邊的陶壺裏倒出一杯溫熱的水來遞給我。

我喝了口水,四顧院落,安靜祥和,莫揚和安叔都不在家中。抬頭望了望天,臨近申時,天上有雲,顯得日光暗暗。

我放下杯子,道:“公子還沒回來麼?”

陶陶低頭“嗯”了一聲,道:“公子說今日會晚些回來,吩咐奴婢待小姐醒了,給小姐多喝些水,說小姐吃了那些藥丸,需要用水勻化才吸收得好。小姐,你再喝杯水吧。”

接過她遞來的水,我又喝了幾口,感覺腹部有些發脹,便懨懨放下。側身回躺下去,我扯過手邊的一本書翻了幾頁,實在心煩意亂,難以集中注意力,那書上說了些什麼內容全然不知。悵悵地歎了口氣,將書蒙在臉上擋住樹影斜光。腦中牽扯出一些似乎很久遠的事來,悶悶地在書下問道:“陶陶,今日是第幾日了?”

陶陶隔了一會,答道:“小姐在家中足足悶了七日了。”

“七日”,我重複了一下,又道:“我是說今日是決賽第幾日了?”

陶陶道:“第十日啊,小姐忘了,你病痛的第二日開始決賽的。你都昏睡三天了,醒來也過去了七日呢。”

我“哦”了一句,道:“陶陶,我的生辰還有幾日?”

陶陶訝然道:“小姐生辰下月便是,還有半月。小姐怎麼自己忘了?”

我依然將臉藏在書下,幽幽一歎道:“是呢,還有半月就是我的生辰了,我就十八歲了。陶陶,你看,那個師太說的還真是對的,十八歲這個劫,真的不太好過。還未到我的生辰,就已經開始心口痛了。”

陶陶移過來握著我的手,勸慰道:“小姐不要灰心,都說好人好報。奴婢覺得,小姐這麼好的人,一定會有好報的。一定不會有事的。那個什麼師太定是胡說八道,公子說了,九黎山莊的藥對小姐的病很好,他回頭去問九黎山莊那藥丸是怎麼煉製出來的,就能治小姐的病了。”

我默然道:“陶陶,其實我不怕死。我就是怕爹娘和公子傷心。人都有一死,我這樣快樂得活了十八年,本來就已經是難得了,死不死的又有何關係?”

“呸呸”,陶陶連著啐了好幾口,道:“小姐說什麼呢?什麼死不死的,小姐吉人天相,肯定能找到辦法醫治的。有公子在呢,小姐不用怕。”

“嗯”,我不想和她辯論,隨意地敷衍一句,假裝累了小寐,閉著眼不再說話。不管她們信不信,我其實真的是不怕死的,有時候覺得,假如哪天真的突然死了,或者也是挺好的事,不然總是如此連累別人。自己想著想著,感歎了一會,又想起爹娘和蕊珠,還有莫揚,這十八年來,他們無一不疼愛我,嗬護我,生到這樣的人家,我又何嚐不是幸運兒,想到這裏,我又覺得有點釋然,無非一點病痛而已,又有什麼關係呢。

莫揚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用過晚膳,在院中坐了好一會,懶洋洋地犯困,便起身回房去休息。陶陶服侍我上床後,仔細地幫我掖好被角,隻留了窗台下一架銅燈幽幽亮著,便去忙活其它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