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3 / 3)

汶莊主嗬嗬一笑,淡然說道:“其實本莊深夜來,一是覺得莫公子少年英雄,願意引為知己;二是為了那個灰衫劍客的事,因莫公子與他實打實有過正麵接觸,所以想和公子細細聊聊,這個人,我們九黎山莊也很希望知道他的底細。不知道莫公子可有什麼想法?”

莫揚思索片刻後,靜靜說道:“據我所知,那灰衫劍客也曾經夜闖過尊駕的黎樓,以九黎山莊的造詣都猜不透他的來曆,我區區無名之輩,又如何能知道呢?”

頓了頓,他又道:“莊主難道不是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麼?”

那莊主突然眼睛一亮,道:“原來莫公子和本莊猜測的差不多,所以才夜探大將軍府的麼?”

此話一出,我大吃一驚,猛然抬頭盯著莫揚。原來市井傳說中那個夜探將軍府的人,居然是他。他居然還裝作沒事人似的一概不知糊弄我。這個莫揚,等這撥人走了,我定要好好罵你一頓出氣。

莫揚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回頭看了看我,又轉頭輕飄飄地說道:“莫某不明白莊主的意思?”

莊主冷淡一笑,道:“雖然那夜莫公子並未與他們交手,但是身形本莊卻看得很清楚,若不是本莊被那大將軍纏住,又怎麼會沒有機會和莫公子打個招呼。當時本莊就覺得莫公子仗義,雖然不至於出手,但是卻一直躲在暗中未曾離開,難道不是因為怕本莊遇到危險無人相助麼?”

莫揚沉吟片刻,大約也覺得九黎山莊的莊主都大方承認自己夜闖大將軍府,自己再矢口否認顯得過於扭捏作假,於是大方說道:“原來那夜的同道中人,是莊主你啊?”

二人居然相視會心一笑。我卻再次震驚,都說當日一人獨闖將軍府,可聽他們的意思,竟然兩個人都去了,這是怎麼回事?

莫揚抱拳道:“聽聞莊主是少年英雄,卻不料武功劍法如此精深,莫某佩服!”

莊主也抱拳回道:“彼此彼此,莫公子自謙了。”正色道:“莫公子夜探將軍府,所為何事?”

莫揚雲淡風輕道:“不過好奇,看看這大將軍府到底有多稀奇,去見識見識。那莊主親自去大將軍府走了一遭,又是為何?”

汶莊主清冷一笑,道:“本莊座下一位座前使那日見了莫公子與灰衫劍客比試之後,曾跟隨灰衫劍客,見他在大將軍府一帶消失了蹤影,便覺得好奇,想看看那人是否是出自大將軍府,不想偶遇了莫公子。”

莫揚思索片刻後道:“灰衫劍客劍法詭異,像是東海夷人那邊的路數,可大將軍與汶莊主打鬥時,我看的很清楚,雖然詭譎變幻,但與那灰衫劍客應該不是一個宗派。”

汶莊主點頭道:“然也。或許是他府中的人,亦或許確實和將軍府沒甚關係。因為本莊也實在不明白,他的動機何在?本莊還有一事不明,灰衫劍客挑戰的都是有些名頭,意欲奪武魁的能人誌士,難道莫公子也有此想法麼?”

莫揚深深地看了看他,平靜道:“高手輩出,還有九黎山莊汶莊主坐鎮,莫某不濟,怕沒有這個本事。”

汶莊主笑笑,道:“莫公子少年英雄,難道就沒有建功立業揚名天下的想法麼?”

莫揚不屑說道:“莫某不過元州商賈之子,最喜歡流連山水不拘不束,這些虛名倒還不在莫某心上。再則,莫某確實才淺功弱,也擔當不起那些重任。”

汶莊主起身抱拳,道:“既如此,本莊明白。夜深了,就不打擾公子休息。”說完,眼風又掃了掃我,道:“本莊告辭!”

客氣送走三人,安叔重新下栓落鎖,然後悶聲不語地回了自己的屋子。莫揚靜靜地立在院中,微風拂動他的衣衫,顯得飄逸孤清。我回到竹榻上悶坐了會,回想了一下那個汶莊主,總覺得哪裏不太踏實。雖然他一直覆麵,語調有些刻意,但是我還是從他的身形氣質上,感覺到一種猶然熟悉的味道。可我確實未曾見過此人,又想不出來這熟悉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

見莫揚一直垂立發呆,我輕聲說道:“兄長,那莊主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想試探你會不會去奪武魁麼?”

莫揚眉峰微蹙,慢慢折回身,道:“看他的意思,應該是這樣。隻是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流露過要奪魁的意思,這莊主卻是怎麼知道的。”

“看他的意思,應該也不確定,或許就是因為辛道長的緣故,來試探試探。隻是,他到底是希望兄長參加還是想阻止兄長參加呢?”

莫揚坐下,溫了溫茶,斟了一杯給我,緩緩道:“我覺得,他像是來阻止的。”

我突然想起一事,好奇地問道:“那莊主臉上的疤痕甚是嚴重,我覺得好生奇怪。這九黎山莊這麼大的名氣,號稱天下第一神秘之莊,鑄劍術天下聞名,劍法也是極為詭譎厲害。高手眾多,卻怎麼會讓他受傷的。”

莫揚淡淡回道:“這也不足為奇,據說二十幾年前,九黎山莊老莊主攜帶夫人外出訪友,因為莊主夫婦武功俱為了得,平時為人又低調。所以身邊隻帶了個伺候懷孕夫人的婢女。結果這一去就沒了蹤影,生死不知。莊中一眾人尋了十幾年,才在幾年前尋回少莊主,也就是現在的這個莊主,那時候這個莊主已經十五歲了。九黎山莊瞞得緊,江湖上竟然無人得知這少莊主在外十五年發生了什麼,隻是猜測老莊主夫婦應該遭遇不測,可這江湖上,誰能害得了他們兩人還毫無線索,這樁事一直是江湖上的無頭懸案。小道消息眾多,都是沒有真憑實據的傳言。就連這樁事,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我也是以前偶然聽師父提過一二句才知道個大概。也許他臉上的那傷,是當時流落在外的時候傷的。”

我點頭道:“完全有可能。這還真是一樁奇事。既然老莊主夫婦功夫如此了得,能傷得了他們的也不會是普通人。不知道江湖上還有誰比他們厲害。那少莊主既然回來了,難道也什麼都不知道麼?”

莫揚搖搖頭,道:“這個……就無從得知了。”

他突然奇道:“咦,你一向不關心這些江湖中事,今日怎麼對這個莊主這麼感興趣?”

“沒有啊,”我搪塞道:“不過隨口問問罷了。倒是兄長去夜探大將軍府這事,我很好奇,你好端端去大將軍府做什麼?”

莫揚懶洋洋靠在椅子上,一派從容道:“剛才我已經說了,好奇麼。那日聽合陽郡主提及大將軍突然剃了胡須,我就想當日我與那灰衫劍客交手的時候,曾切下他一角蒙巾和半縷胡須,就覺得心裏一動,晚上就順便去拜訪了一下。”

“你那叫拜訪啊?”我揶揄道:“穿著夜行衣蒙著臉,這還拜得真是低調。”

“我一向是個低調的人!”

莫揚風輕雲淡,眯著眼做出犯困的模樣,我受他傳染,也頓然覺得有些瞌睡。閑散地和他聊了幾句閑話,便起身回屋睡覺。一隻野貓躡手躡腳從房梁上穿過,影子斜斜灑落下來,我的眼中突然出現那日竹榻小寐時,仿佛聽見的那微微響動和虛掩門後隱隱的身影,不覺又是一陣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