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3)

無論如何,我還是相信少將軍當日就是一時情急才舍近求遠來救我的,至於莫揚所說他故意為之的話,我總是不太願意相信。可莫揚卻實實在在記在了心裏,發誓要找少將軍切磋切磋,我想他還不至於這麼小心眼吧,於是這兩日也不甚在意。所以這一日他讓安叔去下拜帖,著實讓我吃了一驚。

兩個時辰後,安叔來回,說少將軍接了拜帖,請公子爺申時一刻鏡心亭一聚。鏡心亭,那是少將軍生母生前所住的地方,清淨優雅,小聚很合時宜。侍從護衛不多,也更適合切磋。這個安排,似乎很合理。

莫揚似乎很享受我急赤白咧的模樣,堅決地將我留在府中,還鄭重告誡陶陶,如果這次讓小姐私自溜出去,回來家法伺候,不過伺候的對象不是我,而是陶陶。陶陶驚懼地陪著我,看著莫揚和安叔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很是同情地鞍前馬後給我遞茶拿水。

我伏在魚缸沿上看著那十幾尾魚快樂無憂地遊來遊去,慢慢想著心事。莫揚不是個衝動的人,少將軍也不是個魯莽的性格,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狀況,好像不太可能。以莫揚對少將軍天生敵意的心態,他們坐在一起暢快喝酒舒暢人生的可能性,似乎更小。也許借著酒意,比劃幾下,點到即止,從我半吊子的水平來看,他們的劍法應該旗鼓相當。或許會打個平手,再或許,哎呀,我突然一驚,鏡心亭雖然侍從少,可個個也不是吃素的,見到他們的主子和人切磋起來,會不會群起幫忙,莫揚就帶著個安叔,豈不要寡不敵眾。不對不對,少將軍這麼驕傲的人,應該不屑於圍毆這種小人行徑。

可是以前莫揚說過,人總有逼急的時候,人被逼急了,便什麼也不顧的了。可莫揚應該不會那麼笨的吧,見到人多還不跑麼?咦……我想了想,實在覺得亂得不行。難道他們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閑聊幾句麼?好歹還有個試劍大會的共同話題麼。

見我臉上白一陣青一陣,陶陶湊到麵前,趴著魚缸好奇地問我:“小姐,你想什麼呢?”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道:“你說,公子會不會和少將軍打起來?”

陶陶癟了癟嘴,不以為然地道:“應該……不至於的吧!”

我放心地舒了口氣,道:“我覺得也是不至於的吧。”想了想,又不放心道:“可是那日,公子是不是很生氣的樣子?是不是說要找少將軍切磋的?”

陶陶很認真地想了想,點頭道:“公子那日是很生氣。可是小姐……那日擱誰身上都會生氣的呢。奴婢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萬一……萬一小姐有個好歹,那奴婢真真是就是千古罪人了。”

我白她一眼,道:“和你有何幹係?”

陶陶又是認真地說道:“可不是這麼說的。奴婢是小姐的奴婢,小姐和公子對奴婢又這麼好,奴婢理應護得小姐的周全。奴婢以前總聽人說,誰家公子和小姐怎麼怎麼待家中的奴婢不好,奴婢就覺得生在莫府做奴婢很是幸運,從來也沒覺得受到委屈。小姐這樣的好性子,從來也沒把奴婢當做下人,奴婢伺候小姐,就算小姐傷了一分一毫,奴婢都覺得十二萬分的愧疚,更何況那天的情形,若真有個萬一,奴婢都萬死難辭。小姐自幼就是老爺夫人還有公子爺心尖尖上寵著的人,出了那樣的事,公子爺肯定生氣。以公子爺的脾氣,沒把那些人拆了,就算阿彌陀佛了。”

我耐心聽完她繞來繞去的一大通話,才慢慢說道:“那和少將軍有何幹係?人家畢竟是救了我們的。”

陶陶翻了翻眼睛,道:“他是救了小姐,可他那樣的救法,實在太過嚇人了。沒聽郡主都說他麼?”

我不置可否地默了會,道:“少將軍不也說了,一時情急麼。公子也不至於就為了這個,真的去和他打架吧。將軍府人多,公子要真的和他們打起來,怕會吃虧的呢?”

陶陶信心滿滿地搖搖頭,又點點頭,道:“小姐不用擔心,公子爺武功那麼好,肯定不會吃虧的。再說了,少將軍對小姐也挺好的,看在小姐的麵子上,也不會真和公子計較的。”

我戳戳她的額頭,沒好氣地說道:“你到機靈。”

陶陶羞澀地笑了笑,道:“小姐,郡主很喜歡咱們公子呢,你沒看出來麼?”

我點點頭,道:“看出來了,可公子好像不太喜歡她呢?”

陶陶又是很了然地嘲笑我道:“小姐,咱們公子不愛說笑,什麼都藏在心裏頭,我覺得公子對郡主,比對元州那個王家小姐好多了呢。王家小姐日日上咱們莫府來,公子爺可曾有一次正經陪著說話的。”

我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回事。以前王家小姐每次來,都不過是我剃頭挑子一頭熱,熱心招待,使勁拉攏莫揚,可他似乎都不為所動,很是冷漠。對這個郡主嘛,似乎真的好了很多,不但肯和她一起去觀看試劍大會,還一起逛街。唔,那日我和陶陶從第一樓掉落下去的時候,他們也是在一起逛過來的。試劍大會的武選場回我們現在的小院,根本不用經過第一樓。那日我跌得稀裏糊塗,根本無暇去思考這個問題,現在想來,確實不同一般。想來他們二人定是看完比賽,又一起相約著去第一樓觀看舞姬表演,不料我正好自窗戶飛了出去,攪了他們的閑情雅致。

心口突然一跳,我捂著胸揉了揉,悶聲哼了一下。陶陶臉色煞白地過來扶我,急問道:“小姐,你不舒服麼?是心口疼麼?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心口疼呢?要不要緊啊?要奴婢去請個郎中來麼?”

我淡淡地搖了搖頭,慢慢踱步到竹榻上,扶著陶陶的手臂委身躺下,陶陶三步兩步跑去內室拿個墊枕來枕在我的腦後,又斟了杯茶,快到我嘴邊又想了想,倒掉,重新斟杯熱水來給我喝了兩口。看我神情懨懨,她便拿個小凳坐在一旁,愁眉慘淡地看著我。

我閉著眼躺了一會,又睜開眼睛呆了一會頂上的天空,數著那幾朵嫋嫋的白雲慢慢飄過。依舊閉著眼,問陶陶:“陶陶……”

她很快地“唔”了一聲,道:“小姐要什麼?”

我掂量了一下語氣,很是平淡無奇地說:“其實,你是不是覺得公子娶了郡主也挺好的吧?”

她隨口答道:“是呀,郡主也還不錯,”想了想,又道:“公子那樣優秀,隻怕也隻有郡主才能配得上呢。”

我點點頭,道:“也是。郡主這個人吧,初初認識的時候,我隻覺得她恃寵而驕,蠻橫無理,很有些千金小姐的脾氣,怕公子這樣的性子,受不得她那樣的秉性。可是後來接觸多了,覺得郡主其實不算個脾氣太壞的人,她率真直性,大膽又不失溫柔,家世也好,看得出來是真心對公子好的。雖然她出生侯爺府,天生貴胄,可我們家在元州也算富庶之家,公子這麼優秀,也不算辱沒了她的門風。想來侯爺也不會說什麼。”

陶陶很以為然,道:“奴婢覺得肯定是好啊。若公子真的娶了郡主,小姐又能尋個好人家,奴婢看那少將軍就對小姐很好,若小姐嫁個少將軍的話,豈不兩全其美,隻怕老爺夫人要高興壞了。”

我神色黯然,道:“我這樣的身體……其實我自十幾歲的時候就告訴自己,我一生要受這個病痛折磨,何苦去折磨別人,根本就不想以後有個什麼姻緣。我就希望爹爹和娘親身體康健,還有蕊珠,還有你,大家都好好的,我一生陪著爹娘孝敬他們就是了。希望公子能有個好緣分,了了爹娘的心願,還有封,無論他在哪裏,隻盼著他能好好的,我就滿足了。”

陶陶握著我的手,泫然道:“小姐這樣的心善,自小連個蟲子也舍不得傷害,必定會有好報的。你放心,公子說了,隻要找到那個妙一道長,就能治小姐的病,小姐不要灰心。”

我哄著她,道:“多少年都這麼過來了,許是上天覺得我擁有的太多,奪了我一點兩點的也說不定,索性一時半刻也死不了,在我還有精神頭的時候,趕緊的給公子找個好夫人,我就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