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憶(14)(3 / 3)

好巧不巧,那日剛剛送走蚩尤的人,他便又溜出去玩了。這次跑得有些遠了,居然下了崇吾山腳下。

那個時候,蚩尤靠一把落月神弓製服了凶水河的神獸九嬰的事,早已傳遍天下。有些人便想見識下落月弓到底是把什麼樣的神器,可路途遙遙,沒幾個人能尋到崇吾山。即便尋到了崇吾山,也沒人能找到神出鬼沒、行蹤不定的寒淵大師。再則,即便機緣巧合見到了寒淵大師,想從擅長裝瘋賣傻的他嘴裏得到一星半點消息,據說比登天還難。

我是登過天的人,還好不算艱難。寒淵大師可以說是凡間鑄劍師的鼻祖,他的鑄劍術,據傳來自天上的某位神仙。關於這點還有小小的傳說,寒淵大師是個孤兒,生下來不久便被遺棄在昆侖山腳下,被一群狼叼進昆侖山養大。十歲不會開口說話,突然有一天,昆侖山某位路過的神仙看見了他,覺得他很可憐,又天生神力,便傳授了他鑄劍術。學會鑄劍術後,他輾轉來到了崇吾山,至於為何不在昆侖山而要來崇吾山,似乎和他的發妻有關。

因為這些因素,許多人即便有心也不願意花時間來白費力氣。然而總有那麼些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眼前這兩位便是。

這兩位都來自一個不大的部落,自小以勇武出名,學了些本事,總希望有一天能得到某位首領的賞識。可憑他們的身份,要見到首領也不容易。聽聞崇吾山有個寒淵大師,蚩尤向他借得一把落月神弓製服了九嬰神獸,他們也心癢癢地不遠千裏趕赴過去。然而在崇吾山轉悠了幾天也沒看見半點寒淵大師的影子。這日兩人正垂頭喪氣回到崇吾山腳下的一個村莊借宿,卻偶然遇到了幾條野狗在追趕一個童子。兩人沒有尋到童奴正心情不佳,見狀也不去幫忙,站在旁邊看熱鬧。

那童子被追趕得屁滾尿流哭喊不止。眼見著就要被撕咬,突然來了一人三下兩下用石頭將野狗打跑了。那童子憤恨地瞪了這兩個見死不救的人幾眼後,對救他的那人感激不盡。

兩人也自覺理虧,隻得訕訕地看著童奴和那人交談。這一交談不要緊,卻讓兩人後悔莫及。他們這才知道那童子居然是寒淵大師的童奴。救他的人,叫狄貨,自稱是橋國部落的人。橋國,隸屬於有熊國。

童奴感激地邀請那人去寒月廬做客。那人欣然前往。這兩位悄悄摸了上去,聽得那狄貨打聽落月弓的事,童奴感激救命之恩,便和盤托出,還將落月弓拿出來給狄貨看。這兩人隔得遠並未看的真切,但是次日,他們親眼見到狄貨拿了落月弓出寒月廬。

因少典禪位於軒轅,又趕上大婚,這兩人想著來上邽或許能碰上什麼機會,前幾日便來到了上邽,結果在上邽的街頭,看見狄貨穿戴整齊,身後還跟著兩個隨從,顯然是得到了軒轅的賞識謀得了一官半職的模樣。兩人這番後悔,這才到這家酒肆來喝悶酒,不料卻被我和蚩尤聽了個牆角。

落月弓居然被軒轅所得麼?我和蚩尤完全沒有想到。然而這兩人的醉話無憑無據,我們也不好隨意定論真假。

麵麵相覷一番後,那兩人已然醉倒,趴在桌上酣睡過去。

外麵隱隱傳來鼓樂聲。店主進來喜滋滋道:“兩位貴客,我們的軒轅上皇大婚已成,今日喜慶之日,上邽同賀,要出去放石花,二位不是上邽本地人吧,要不要去見識見識?”

所謂放石花,是凡間用以祝賀或慶禮的一種方式,取特有的黑石,拿藤條拴住相互擊打綻放火花,此花瞬時即滅,卻能不斷擊打出來,夜色中閃耀如天上的星光般璀璨美麗。不是一般人都能放好石花,需要一定的技巧和功力,每到這個時候,總會有許多人暗暗較勁,看誰擊打的石花更大更亮。然而放石花也很危險,因為凡間的房屋大多以幹草獸皮為頂,火花一旦濺到上麵便會引起燃燒,所以一般城邑中都會規定,隻能去郊外或者水邊放石花。

蚩尤看了看我變幻不定的臉色,擺了擺手。店主悻悻地離開了。

我慵懶地一笑,揉了揉有些醉意的臉頰。醉眼惺忪地指了指外麵,我含混不清地道:“早就聽奇相說過,凡間遇到大的慶祝活動都會放石花,耀眼奪目,燦如星辰,我卻沒有見識過,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見識見識也好。”

蚩尤湊過臉來,眼中洶湧著一片怒氣,語氣卻很淡然,“為了那麼個人,你何苦為難自己!軒轅算得了什麼,我蚩尤從不將他放在眼裏。自小如是,現在如是,以後亦如是。你睜開眼好好看看,我哪裏不如那個軒轅小兒,你知不知道,我對你的情意,不比你對他的情意少半分。玄珠,我不過晚了一步而已,若那日我早他一步去認識你,你是不是就不會喜歡他了。”

我醉得有些厲害,聽他嘮嘮叨叨說了好些話也沒記住,隻伸出一隻手撫了撫他的臉,笑著道:“你,你錯了,不止一步。你知道不知道,他還在娘肚子裏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那時候,我還沒成仙呢,我還是沒化成蝶的蟲蛹,嗬嗬,你,蚩尤大首領,你為什麼不早點認識我呢,如果你早點,如果你……”我話沒說完,感覺頭昏昏沉沉,便停住了。

蚩尤一把抓住我的手,逼視著道:“如果我早點認識你,你當如何?”

蚩尤的臉在我眼中蕩漾搖晃,我嗬嗬笑了,“我就不喜歡他了。神女說,說過,我這顆心,注定要曆一場紅塵之劫才能消弭它的汙濁之氣。”喝多了酒,覺得身子有些發癢,我腦筋轉了轉,想起奇相說的“美人脫衣”,不覺紅了臉,“奇相呢?她為什麼給我撒這麼多美人脫衣?”

蚩尤的臉越來越模糊,我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重,不待話說完,身子一沉,趴在桌上便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