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扶著骨笛踱過來,彎腰柔情似水地看著我。縷縷清音入耳,如樂遊湖清脆的流動、清風劃過紫荊花的微響,又似黃鸝的鳴唱,細雨的淅瀝,他把骨笛,吹得動人心魂。
我與軒轅,那幾日裏將壽丘山跑了個遍。在有嬌國君的祭廟前,軒轅長身玉立默了許久,他說:“此山中早期虎狼豺豹眾多,居住在附近的民眾深受其害,幸好有嬌國君仁德,派人捕殺驅趕,這才還了大家一個安生的日子。人們為了紀念有嬌國君,將此山更名為壽丘山,也時候希望有嬌國君能與此山同壽。他們還在這裏建了大大小小好幾座祭廟,年年香火不斷,早晚祭奠參拜,以示恭敬愛戴。有嬌國君已去世許久,可你看這些廟宇,依然保存完好,打掃幹淨,築造得多麼典雅威嚴。據說有嬌國君的魂魄在此處安歇,方圓百裏虎狼豺豹不敢前來。所謂流芳百世,造福天下,怕就是他這樣的了吧!”
我默默進去叩拜了一番。我並不了解這裏的民眾早期的生活,可是現今,他們確實可以放心地住在這裏,他們感激有嬌國君也是情之所在理之所然。軒轅的表情,讓我驟然明白,他也是那樣懷有大誌的人,他的誌向,比有嬌國君要大得多了。
我仰望著有嬌國君的尊像,輕聲對軒轅道:“我深知你的誌向比有嬌國君大得過了,也相信你一定能夠實現。”
軒轅臉上泛起一抹紅光,眼神灼灼地與我同看著那尊像,“珠珠,我希望天下歸一,無論是庶民還是努力,都免受征戰之苦,都能過上太平安生的日子。我也希望能多發明些耕具,開墾些農田和作物,建造更多更好的房子,所有人都能富庶快樂。”說罷回頭看著我,“我更希望能和你一起睥睨天下,馳騁河山,共享這美好廣闊疆土!”
我嗬嗬哂笑一聲:“你心係天下,胸懷自與別人不同。隻是……”
“隻是什麼?”見我欲言又止,他追問道。
我猶疑了一會,道:“若你想要實現的這一切,我都幫不了你,我會內疚的。若你想要的那個天下,隻有別人能幫你,你,會如何選擇呢?”
軒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沉吟著扭頭去看那尊塑像,半晌道:“珠珠,你是不相信我嗎?”
我涼涼一笑,“怎會?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大約七八日後,常先快馬加鞭尋了過來。那時我和軒轅正在進山尋奇的路上。清晨的露珠晶瑩圓潤,第一縷霞光還未穿透樹林,空氣清新而鮮活。軒轅慢慢向上走著,我翩翩飛舞在他旁邊為他鼓氣。
當第一縷霞光漏過樹影,灑下一地溫暖的斑駁時,他停了下來,轉身去看緩坡下麵。我盤旋幾番後,首先看見下麵有一匹馬快速馳來。借了我的好眼力,一眼看出那是常先。
軒轅停下,等著常先過來。我借此飛到一叢野花上麵飽餐幾口晨露。
常先策馬山腳,自己下了馬借著輕功快步上來。見了麵便拜倒下去:“少皇,叫我好找!”
軒轅居高臨下皺眉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何事急著尋我?”
常先仰麵看了看四周,實在沒想明白軒轅獨自一人在此做什麼,“少皇忘記了,我曾和你來過一次,隻是沒料到少皇果真在這裏。少皇快隨我回上邽吧,族中出了要事。”
軒轅近前一步道:“何事?能讓你這麼慌張?”
常先立起身,跺了跺腳道:“唉呀,快莫問這麼多,跟我回去就對了。上皇他,怕是不行了!”
軒轅一把扣住常先的手腕,急道:“你說什麼?我阿爹怎麼了?”
常先白著一張臉,“邊走邊說!”拖著軒轅就要下山。“娘娘著急呢。”
軒轅走了兩步,突然頓住,欲言又止地朝我張望。我立即撲了撲翅膀飛出來,示意他快些回去。軒轅默默點了點頭,轉身和常先飛奔而去。
隨著他一聲骨哨,驊騮不知從何處跑了過來,遠遠見著兩人上馬狂奔而去,揚起一片煙塵。我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惆悵地落在一朵花上,竟然提不起半點精神。
幾日後的一個淩晨,女節說想回去看看阿爹,我自然是讚成的。昨日方雷氏部落來了一個人,和女節私下聊了許多話。待那人走後,女節說她阿爹阿娘不知從何處得知她在這裏,特意讓人過來尋她,說是想念女節了,希望她能回去看看阿爹阿娘。
女節說這話的時候,眼眶紅紅的。我心知她表麵看起來灑脫,實則還是非常惦念自己的家和家中的親人。畢竟她阿姊已經離開爹娘仙隱而去,她獨自離開家也這麼久,阿爹阿娘年紀大了,思念女兒的心情越來越重。所以我勸她快回家去看看爹娘,日後想來的時候再來。女節當時並未說話。現在她來告訴我說想通了要回家,我當然是極力讚成。
她簡單收拾了下行裝後就告辭我離開。送女節到軒轅穀口,我們都沒怎麼說話。分別的時候,女節突然轉身對我道:“珠姐姐,此去我或許會多陪陪阿爹,你若是寂寞了,便來薑水邊尋我。”
我笑著抱了抱她,“不要管我,我正好四處遊玩一番。你此去應當多陪陪阿爹,若你想回來了,便回來,軒轅穀永遠都是你的家呢。”
看著女節離開的背影,我第一次覺得孤獨。熱鬧了幾天的軒轅穀,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我在穀中飛了幾圈,似乎還能聽到女節溫柔的嗓音,軒轅粗獷的腔調和骨笛,頓然覺得索然無味。不知軒轅的阿爹到底如何了,我有些擔憂,琢磨了一日,終於在黃昏降臨時,忍不住想要去一窺究竟,斂好衣裙,我循著上邽的方向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