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的孩子……”吳明德忍不住挑開了一點簾子,看著坐在床上的吳婉嬌淚如雨下。
阮嬤嬤擦著眼淚,把簾子全都挑起來,父女倆人隔空相望。
“爹,你怎麼現在才來?”吳婉嬌擦著眼睛,哽咽著。
“乖女兒,爹是來遲了,你受委屈了。”吳明德也擦眼淚,唉,一個老男人的眼淚不好看啊。
“爹……”
“我的兒啊,我的嬌嬌”吳明德扒著門框,激動的站都站不穩了。
“爹,你還是那麼帥,果真是京城玉麵小生”吳婉嬌見到吳明德除了頭發不那麼濃黑、皮膚稍有細紋外,似乎沒有多大變化。
“都做爺爺的人了,老了老了。”吳明德難為情的擺了擺手。
“爹,老男人也有老男人的味道,好不好。”吳婉嬌嘟著嘴,看著難為情的吳明德,破涕為笑。
“你這丫頭,有一見麵就說爹老的嗎?”吳明德好像不滿的朝自己女兒發了牢騷,滿臉卻都是笑意。
“事實嘛,”吳婉嬌趴在夏景皓的肩頭,挑眉說道。
“不跟你說,我去跟王爺喝酒了。”吳明德如願見到女兒,如願聽到女兒的調貺,心滿意足,到前院去吃飯了。
吳婉嬌也心滿意足,深吸一口氣,“我要多吃飯,早點出月子。”
世子府似乎進入了平靜。
小蘭內心卻不平靜,大家都興高采烈的談論著雙胞胎如何可愛,如何討人喜歡,她一言不發,她坐如針氈。
她覺得自己犯了大錯,雖死都不能謝罪,她不應當撿起東西就帶在身邊,又因為覺得這個東西好,就擱在世子妃的多寶閣上,世子妃什麼東西沒有見過,要自己把撿來的東西當寶偷放在世子妃的房間。
她覺得自己度日如年。
由於吳婉嬌生產的險要,而且又不是嫡長子,雙生子的洗三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幾乎沒有通知什麼外人,就是夏家宗族和一些比較親近的官員。
王妃覺得沒有必要,北齊王的孫子孫女不應當風風光光的過嗎?
北齊王覺得雙生子太過耗了兒媳婦的元神,不應當大辦,當家作主的是北齊王,最後當然按北齊王的決定來做。
吳婉嬌聽說後,也希望簡單,實在是折騰不起,還好北齊王的想法比較體貼,沒讓人費神。
洗三後,北齊王著手調查木劍和香熏。
幾乎沒有費神,事情就水落石出了,難怪大師毫不在意。
木劍是吳婉嬌在黃平市集帶回來的,是送給小念兒的禮物,是一把難得一遇的雷擊棗木劍,居然被自己媳婦得到了,而香熏居然是過年來拜見之人落下的,被丫頭們當作好東西放在了多寶閣上,不僅放在多寶閣上,還恰巧放在了棗木劍的邊上,難道真是造化弄人,有這一劫?
“王爺,請賜奴婢死罪”小蘭已經多少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怎個人麻木不仁。
“你想讓言言和言南折福?”北齊王的臉色驟變,他並沒有殺念。
“不,沒有,奴婢不敢,”小蘭被北齊王的怒氣煞的伏倒在地,顫抖不已。
“無心之過,罷了,要是有心,照顧好我這一對雙胞胎孫子和孫女吧。”北齊王想著大師的點化,不想再追究了,是險是劫已經安然渡過,就這樣吧。
“是,奴婢一定將功贖罪,照顧好小公子、小小姐。”小蘭泣不成聲,行了禮出去了。
有了龍鳳胎,就有了雞飛狗跳的日子。
兩位新奶娘,隻有白天奶娃,夜裏都是吳婉嬌親自奶娃,吳婉嬌已經有足夠的經驗,母乳是小孩最好的營養品,而且還能讓嬰兒有足夠的抵抗力。
秋實和冬收兩人就在小床邊上打了地鋪,隨時隨地照顧兩個小孩吃奶和撒尿。小床和大床之間有簾子還有床帷隔著,否則吳婉嬌覺得自己睡不著,覺得隱私被侵犯。
夏景皓現在也是,兩個人在床上翻個身都覺得不安心。
幾天後,兩個小孩還是被移到廂房,“唉,真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行了,別酸了,月子都不好好做,身體能跟上嘛”夏景皓讓她睡覺,別折騰。
“好,睡了。”吳婉嬌沒有其他人,心裏終於輕鬆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吳明德隔三差五,還來隔空看看女兒,告訴女兒,他把茭白帶了過來,已經讓戴大陶種下去了,這個東西生發的快,隻要一兩年功夫,周圍能長一圈。
“哦,爹,聽說吳伯候來了。”吳婉嬌直到前兩天才從夏景皓的嘴裏套出話,自己爹吳明德要來,年前書信就到了,北齊王一直壓著沒有說,害得她跟自己的爹差點見不到麵。
“是,說到底,是爹跟他一起來的,要不然還想不起過來。”吳明德悠悠歎了一口氣,以前想著,北齊多遠啊,居然要走上三個月,想不到自己現在也過來了,搖了搖頭。
“爹,那吳伯候會同意他女兒的婚事嗎?”吳婉嬌對京城的事已經不了解了,不知是什麼情況。
“難說,吳伯候這個人也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吳明德其實想說,吳伯候要是見著女婿才高八鬥,人品一流,再加點小銀子,估計一句話也沒有,就會把女兒嫁了。
“哦。”
吳明德把雙胞胎遞給邊上奶娘,對著吳婉嬌說道,“你休息吧,爹出去轉轉”
“哦,那你別走遠,早點回來。”吳婉嬌見自己爹要出去,自己也要休息了。
言言和言南兩個也很乖巧,躺在吳婉嬌身邊不哭也不鬧,吳婉嬌一個親了一下,躺下去就睡著了。
五月初,真是初夏時節。
臨集大大小小的道路上都是白楊、柳樹、沙棗、胡楊,綠樹成蔭,繁花似景,戴大陶領著吳明德圍著五千畝地走了一圈。
“這裏曾經一毛不拔?”吳明德看著眼前由綠變黃的麥浪,簡直不敢不相信,能形成今天這光景。
“回老爺,是的,當時,北齊王府,把小姐一個人扔到這裏,我們都不知道該麼辦,是小姐下定決心造田改路的。”戴大陶邊走邊說。
“想想都難啊。”吳明德感慨,就自己一個男人都一定做到啊。
“誰說不是呢?”戴大陶跟著感慨,那時大夥都覺得日子沒辦法過下去了,誰曾想能走到今天。
不遠外,胡老頭叼著水煙晃悠著,見到吳明德,“親家,過來看看田地啊?”
“是,你是胡老爹?”吳明德想起那天,就是此人把自己和大師領進世子府的,朝他笑笑。
“正是”胡老爹把煙鬥拿掉,跟著他們倆人,“覺得這麥子怎麼樣?”
“真不錯,看著就讓人滿足。”吳明德咂了咂嘴說道。
“大侄子,這話說得我愛聽。”胡老頭自動的把吳明德歸類成自己的大侄子。
吳明德聽了也不計較,多多少少,聽到這個老頭對自己女兒的幫忙,心生感激。
“大侄子,聽說你帶了什麼茭白過來?”胡老頭整天就對農事感興趣,聽說吳家莊種茭白,連忙問上來。
“嗯,女兒喜歡吃,帶點過來,讓她長點吃吃。”吳明德笑笑,並不反感。
“是嘛,大侄子,你對世子妃可真惦記,連這個都想著。”胡老頭雙手背在後麵,領著他們朝東邊走。胡老頭像個主人,介紹了荷塘及荷塘出產,荷塘酒莊,荷塘別院,又看了看後山上的苟杞和西瓜“大侄子,看到了嗎,那一片棗林,今的終於能結上棗了,看來不錯”
“棗樹就是這個樣子的?”吳明德隻吃過棗子,沒見過棗樹,特地跑到棗林裏看看,“真不錯呢。”
“那當然,大侄子,你腳下的土,都曾一毛不拔啊,你看,經過這幾年改善,什麼東西都長得綠油油的惹人愛。”胡老頭侃侃而談。
吳明德點點頭,“不容易。”
“知道,這些都是誰做的嗎?”胡老頭笑問著。
“知道,都是我女兒”吳明德毫不謙虛的點頭說道。
胡老頭一愣,沒見過這麼不謙虛的家長,哈哈大笑起來,“大侄子,你可……哈哈”
趙地趙王府
李先生教完自己女兒的功課,準備休息一下,趙王吳曜煜踱著步子進來了。
“王爺”父女倆人同時像趙王行禮。
“免禮”趙王吳曜煜說了一句,自己找了一個椅子坐了下來,隨手翻著李寶珠的功課。
李寶珠朝他爹身後躲了躲,悄悄的看著翻書的趙王,看著他翻書的修長指頭,可真好看,比女人的手還好看,可惜就是太毒辣,打起自己來,毫不留情,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自己的手。
“嗯,李先生今天教得好”趙王並沒有從書本上離開,隻是點了點頭。
“多謝王爺誇讚”李先生明白,笑笑,這哪裏是誇自己,是在誇自己女兒呢,不過趙王跟自己一樣,父子之心啊,不敢誇她,就怕她心生驕傲,不肯再學。
“那王爺,我就先退下了”李寶珠從他爹身後跨出一步,行了一個禮。
趙王放下手中的書,慢慢悠悠地轉過頭來,不急不徐的答了一個字,“嗯”
李寶珠像是屁股著了火一般逃了出去,站在門榔下,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心口跳得這麼快,將來可怎麼過日子啊,難道天天就是老鼠見貓,真沒意思”
“喂,你在自言自語啥呢,小心我告訴父王”吳奕軒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一臉得瑟的看向她。
“哼,要你管”李寶珠現在看見大的猶如見貓,看見小的就是黃鼠狼,狡詐的很,抬頭挺胸,“我應該管你,我是你後娘。嘿嘿”
“要……”吳奕軒眼睛閃了閃,沒有說後麵的話。
“說啊,怎麼不說出來?”李寶珠終於覺得出了口氣。
吳奕軒撇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思,你不想做我後娘,我偏讓你做,你可以管我,就是不知管我寫字啊,還是管我背書啊。”
“你……”李寶珠氣結,這臭小子就知道說我缺點,“哼,我去做麻花糖,有本事別來吃。”
“啊,”吳奕軒死纏爛打的跟了上去。
房間內
“聽說北齊又出了一條新律法。”李先生和趙王無事聊著政事。
“名堂到多”趙王吳曜煜不置可否。
“這是一條關於女子的律法,整個北齊不允許再有溺死女嬰的事出現,如果有,將有牢獄之災。”李先生說道。
“有用嗎?”趙王看向李先生。
“極度貧困之下沒用”李先生以事說事。
“哦”
“可是北齊這幾年民生慢慢上來,老百姓有得一口吃,再加以律法輔佐,效果立竿見影。”李先生分析的透徹明了。
“會是這樣?”趙王沉思。
“不僅如此,他們還在有意識提高女子的地位。”李先生繼續說道。
“提高女子的地位?”趙王吳曜煜不敢置信,竟有這等事,夏家想幹嘛?
“是,夏世子妃,為了招女子上學堂,居然倒貼銀子”李先生點頭讚賞,“先不說效果如何,結果如何,光這份敢於出銀子的氣魄,老朽也覺得不輸男兒啊。”
“我倒是對黃平西郊的軍營家屬區感興趣。”趙王摸了摸下巴,悠悠說道。
“可我擔心的是今年,我們兩家,這鹽如何賣?”李先生卻指出了一個現實。
趙王倏的看向李先生,眼眯了起來,這確實是件大事。
吳婉嬌的月子終於要結束了。
北齊王府裏裏外外準備著大小姐和小公子的滿月酒,由於世子府已經辦過這類的喜宴,而且兩小的不是嫡長子,所以這規格上都降了一級,大家忙起來,已經駕輕就熟。
世子府再次熱鬧無比,各路官員紛紛遝至而來,臨齊已經不僅僅是臨齊了,伍先生和管家常運成安排著各路人馬,井然有序。
夏景皓陪著自己的老丈人,這個老丈人可不好陪啊,他隻能打起一百二十分小心,一百二十分耐心,誰讓自己先行有過呢。
“話說當年賜婚時,你有那麼忙嗎,連老丈人都不見一麵就回北齊了,你們北齊就是這禮數?”吳明德喝著女婿親自倒的茶,臉上一本正徑,開始討伐當年的種種。
北齊王挪了一下屁股站了起來,拱了拱手:“親家,我前麵還有事,就讓瑾之陪你”
“你忙吧,我就對女婿說兩句。”吳明德不苟言話,點了點頭,心想你是怕難堪吧,有兒子做就行,就放老子一馬。
“應當的,應當的。”北齊王逃也似的走了,下麵的話會更難聽啊,兒子,對不住了,父親老臉掛不住,先走了。
夏景皓低頭鬆一鬆崩緊的表情,繼續笑著聽老丈人訓話,“是,當時是不應當那麼急躁,年輕不懂事了些。”
“豈止不懂事,你見到丈人,居然隻給幾盤西瓜,都不請丈人吃飯。”吳明德想起他們第一次在驛站相遇時的情景,十幾歲的人拽得跟什麼似的,老話說得不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話說自己終於可以吐口不滿之氣了。
“啊,”夏景皓瞪大眼,心想,那時,你女兒連我的玉佩都還沒有騙到手呢,我怎麼會知道,經年之後,你女兒是我媳婦?
“我說的不對?”吳明德口氣重了點,瞪眼看向自己女婿,敢對自己的話質疑。
“對,爹說得對。”夏景皓見這腔調,無論對錯都點頭。
“哼,我告訴你,你給我女兒受得苦,一籮筐都說不完”吳明德冷眼看向自己的女婿,如果是自己真正的女兒,他根本沒機會坐在這裏訓他話。
“是,爹”夏景皓站起來,揭起袍子,結結實實跪在吳明德的麵前,“爹,女婿錯了,要打要罰,都隨爹”
“哼,有用嗎?”吳明德歎了一口氣,“起來吧,我打你做什麼,罰你做什麼。”
“爹”夏景皓伏在地上,“女婿知錯了,你放心,以後我會對嬌嬌好的。”
“起來吧,這些話啊,說給嬌嬌聽吧,我能在她身邊一輩子嗎?”吳明德搖頭,自己也就出出氣了,能怎麼樣。
“雙喜讓所有人都退出去。”夏景皓跪在那裏對雙喜說道,“包括你”
吳明德心想不會吧,真讓我打,看了看女婿,還真有誠意,滿意的點點頭。
雙喜帶著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爹,女婿想問一句,嬌嬌她是你女兒嗎?”夏景皓跪在那裏抬起頭,神情嚴肅。
吳明德想不到他竟然是問這個,倏的一下站起來,雙眼緊瞪著夏景皓,“你……”
“爹,嬌嬌經常要回家,可我覺得她不是回京城。”夏景皓不管不顧說出心中疑惑很久的事情,他擔心受怕,他怕他的嬌嬌一去不回,他要尋根追源,他要知道她的家在哪裏。
吳明德聽到這話頹然的坐下去,“這孩子,我對她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