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個了,我爹要來了,大概現在已經出發了。”吳貞珍一臉興奮。
宗霖高興的同時,愁悵了,老丈人太有銀子了,自己該怎麼辦,麵前的嬌小姐,還會是自己的媳婦嗎?
京城吳府
吳明德正在收拾,手裏拿著東西的清單,一個個的核對。
吳三娘看了看自己的老娘,“爹向這樣多久了?”
“有幾天了,每天睜眼每一件就是對東西,看有沒有少的。如果有少得,立即駕車馬上就去買。”吳楊氏無奈的朝大女兒搖頭。
吳大郎看了看自己的爹想勸兩句,想想作罷,好像自己也勸說不了,兒子拔著小腳過來,“爺爺幹嘛不理我呀?”
“小思啊,爺爺不是理你,他在給姑姑準備東西呢”吳大郎抱起自己的兒子,親了一口,說道。
“不要,都是口水。”小思兒一臉嫌氣,用手擦了擦。
“對了大郎啊,你不去?”吳明德終於抬頭看了下自己兒子,“我聽說北齊什麼集市辦得很紅火,你不去擴充生意?”
“爹,我到九月份開集才去呢?”吳大郎無奈的說道。
“哦,我忘了”吳明德又轉過頭去看東西,全神貫注。
一家人看著他都搖了搖頭,繼續說著他們自己的話。
“小妹呢?”吳三娘看了看小妹不在,問道。
“在備嫁妝呢!”吳楊氏接過女兒手中的外孫,逗著玩。
“四郎呢”吳三娘繼續問著。
“在學堂呢,現在吃住都在學堂,回都不回來”吳楊氏有點不滿,都多少天沒看見了。
正說著,吳四郎進來了,“說我什麼呢?”
“說你不回來,害得娘多少天都看不到你”吳楊氏見兒子回來,又高興又想發牢騷。
“娘,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吳四郎趕緊噌到自己娘親身邊,安撫她一顆愛兒之心。
娘倆說了一會話,吳四郎就叫自己爹了,“爹,你還沒有好呀?”
“好了,好了,我就是再核一下,怕漏了東西。”吳明德又看了看東西才抬頭看向自己兒子。
“爹,你這心裏,老想著女兒,不對啊,我這做兒子的要吃醋的。”吳四郎笑著調貺著。
“想女兒,我也是你女兒,怎麼沒見爹給我這麼多東西?”吳三娘佯怒。
“你們這些小東西,你們都在我身邊,我對遠嫁的女兒多念著,怎麼啦,再說揍你們。”吳明德堅起拳頭,瞪著眼看向麵前的兒女們。
“嘿嘿,爹,你怎麼舍得揍。”吳四郎笑著說道,“爹,什麼時候出發?”
“二月初八是個好日子,我跟吳琮平一起,唉,想不到我也能去北齊。”吳明德笑歎道。
“爹,你別擔心,我上次去,看姐夫對姐姐挺好的。”吳四郎見吳明德一臉的舍不得。
“知道,我知道六娘的本事,她到那裏都能過得好。”吳明德笑道。
“既然這樣,你擔心什麼?”吳楊氏笑罵他一句,整天嬌嬌不離口。
“你們不懂,我這是牽掛。”
“行了吧,誰不牽掛,不跟你講了,趕緊收拾收拾吃晚餐,對了,三娘,你夫婿來嗎?”吳楊氏開始張羅晚餐。
“不知道呢,他說有空就過來,沒空就不來。”吳三娘也不懂男人在外麵的事,模棱兩可的說了一句。
“哦,要不再等一會兒”吳楊氏頓了一下,看了看吳明德。
“那就等一會兒。”吳明德不急,坐在那裏喝口茶。
天黑以後,催哲居然帶著應知年過來了。
“應大人這是……”吳家一家人站在門口迎接,畢竟是戶部尚書。
“沒有打擾吧”應知年蓄了兩撇小胡子,更具有男人味了,謙虛的拱了拱手。
“沒有,沒有,正等著女婿一起吃晚飯呢。”吳明德但出左手,請他入內,領著他往餐廳。
“我倒是有口福”應知年大笑幾聲。
“應大人是有口福,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天天氣冷,做了羊肉火鍋。”吳明德讓他坐到上位,自己在他邊上坐下來,來了外客,女人們另開一桌了。
“是嘛,那真是巧,不瞞你說,我就好這一口”應知年笑笑拿起筷子,把羊肉把鍋裏放。
催哲坐在老丈人的邊上,邊幫忙打一手,邊吃著。
“吳二哥,聽說你要去北齊了?”
“是,吳伯候的女兒要在那裏出嫁,我去看女兒順便湊個熱鬧”吳明德心想這麼快就說到正題了。
“噢,那應當去看看,說真得,我要不是職務在身,也想到北國遊玩一翻”應知年邊吃邊說,“催大人去過北齊嗎?”
“嗯,遊學時路過”催哲大概明白他來的意思了。
“怎麼樣?”應知年問道。
“老實說,不怎麼樣,一片荒涼”催哲有一說一,事實就是如此。
“哦,不過聽說,這兩年發展的不錯,稅貢也上來了。”應知年順著他們的話把自己的話往外拋。“四郎,你那次去,怎麼樣?”
“老師,我好像對您說過了吧”小四郎遲疑的說了一下。
“是,是,你看我這記性,來,來,吃,真不錯。”應知年爽朗的笑笑,反客為主。
“應大人,是皇上讓你來的吧”吳明德最見不得官場這一套。
“也算是吧,我也感興趣”應知年見被吳明德揭穿也不惱,笑笑。
“放心,我比你們更關心北齊,我女兒可生活在哪裏,等我回來時,我會一語一實講給你們聽的。”吳明德幹脆利落。
“好,吳二哥就是爽快,有沒有小酒,我和吳二哥來兩杯。”應知年見目的達到,也不在套話,趁心吃起來。
吳明德和吳琮平於乾明二年,在北郊大通河登船北上,一路直往北齊而來。
三月底,春暮,花謝桃出。
吳婉嬌的預產期還有半個月,夏景皓經不住她磨,帶著她在臨集小街一帶逛街散步,春日暖陽照得人渾身暖洋洋的,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街道兩旁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街道向南、北兩邊延伸,一直延伸到村莊,街上行人不斷:有挑擔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著毛驢拉貨車的,有駐足觀賞閘口景色的。慢慢的,薄暮的夕陽餘暉淡淡地普灑在商鋪的飛簷之上,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臨集街景增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
吳婉嬌抬頭眯眼:“真美!”
夏景皓看了看,也覺得美,不過他說不出口,笑笑而已。
“咦,那個人好像治蝗蟲的老爹呢”吳婉嬌看看真是他。
“雙喜讓他過來”夏景皓對雙喜說道。
“是,爺。”雙喜隻跑幾步,就追上易老頭了,易老頭正從驢車上卸貨。
吳婉嬌見狀,拉著夏景皓的手過去,“老爹,你這是……”
易老頭一抬頭,看到居然是世子妃,連忙把手在身上擦了兩下,轉身就給她磕頭,“世子爺、世子妃,草民給你們磕頭了。”
“老爹起來”吳婉嬌笑笑。
夏景皓讓雙喜把他扶起來。
“老爹,不是讓你做裏典了嗎,你怎麼還拉車啊?”吳婉嬌不解。
“說到這事,草民謝過世子妃了,草民明白,要是有個變天啊,蟲災啊,草民會及時上報的,可這平時啊,草民忙了一輩子,閑下來,還真不習慣。”說完,易老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張了張缺牙的嘴,憨實質樸。
“哦,原來這樣啊,那每個月半兩銀子夠用嗎?”吳婉嬌細問道。
“夠了,隻多不少,我現在每天買二兩燒雞,喝一杯小酒,日子好著呢”易老頭滿足的說道。
“那你的衣服……”吳婉嬌見易老頭一身破舊的短揭,問道。
“都放著呢,幹活可舍不得穿,穿壞了心疼,世子妃放心,過年過節,我都穿呢。”易老頭高興的眼不見疑縫。
“哦,那你老人家,碰到刮風下雨,就不要出車了,路上滑,人老了可受不住。”吳婉嬌聽他這樣說,越發覺得他質樸的可愛,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唉,知道,”易老頭居然哭了,自己的兒女也沒有說過這麼貼心的話啊,高高在上的貴人卻說得這樣讓人感動。
吳婉嬌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老爹,我……沒說錯句吧”
“沒有,沒有,”易老頭擺手,“是我失了禮數,讓世子妃見笑了。”
“哦,你可真嚇著我了。”吳婉嬌伸手摸了摸肚子,笑了。
夏景皓對吳婉嬌和平民對話已經見怪不怪了,她往往能從小細節上發現許多東西,自己自歎不如,不過他也有進步,至少他看懂這位老人,這不是貪婪的人,他質樸、懂得感恩,知道自己是誰,沒有因為有貴人相提攜,就忘乎所以,在小小的鄉間,張揚得不可一世,這樣的人值得幫扶。
吳婉嬌到閘口上坐了一會兒,看著夕陽慢慢下沉,晚風漸漸而來,。須臾間,落日已經全部壯麗沉沒,隻留下些許霞光,遠處的小山、胡楊,近處的丘陵已經完全沉浸在一片夜色中,夏景皓拉了拉她的手,把自己的大氅裹到她身上,“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看的。”
吳婉嬌卻說道,“我總覺得這個落日就是我懷念的家鄉的落日,這麼多年來每每看見西下的落日,總是勾起我對家鄉對親人的思念。也許就是那個生我養我的家鄉給了我太多太多,別處的往往隻是相像而不能替代家鄉的那輪落日吧”
“你的家鄉?”夏景皓不敢說京城,他隱約覺得,吳婉嬌說的決不是京城。
“嗯”
果然吳婉嬌隻是似是而非的答了一聲。
雙喜把馬車拉過來,吳婉嬌和夏景皓兩人肩並肩,頭靠頭的回去了。
京城法華寺
“了真,你師傅呢?”慎悟懶散著步子走到山上。
“師傅說他去幫貴人渡劫去了。”小沙彌不緊不慢的敲著木魚回答道。
“什麼時候,怎麼不帶我?”慎悟瞬間變得拘緊和有力。
“過了二月二龍抬頭就去了。”小沙彌繼續敲木魚。
“師兄也真是的,什麼事能讓他親力親為啊,這事決不小。”慎悟摸著頭真打轉。
“師叔,師傅交待了,讓你進宮呢,讓你在四月十八那天,動一下天支地幹。”
“為何?”一貫懶散的慎悟那還有一絲懶散的樣子,神情嚴肅,不苟言笑。
“不知,你照做就是了。”
“是不是去北齊了?”
“我不知,知道的都跟你講了。”
“也是,師兄一向神秘。”慎悟想了想,“我知道了,到是我會準時去的”
“謝師叔”
“要你謝”
“嘿嘿。”
四月中旬,吳婉嬌生產的日子就在這兩天。
北齊邊界,吳明德和吳琮平分手,“我去臨集看我女兒了,就此別過。”
“我去黃平看我女兒了,就此別過”吳琮平呸了幾口,“酸什麼呀,等我見了女兒,我帶女兒來看看你這做世子妃的女兒,畢竟以後,我女兒女婿還在你女兒手下混飯吃呢。”
“德性,快走,我要趕時間。”吳明德朝他揮手。
“行,知道了。”吳琮平讓兩隊人馬分頭散去。
不一會兒,兩隊人馬朝著不同的方向駛去。
世子府裏麵忙碌而肅靜。
小念兒也不調皮了,安靜的呆在母親身邊,不時的摸摸吳婉嬌的肚子。
“娘,弟弟就要出來了嗎?”小念兒也說不上來,自己是高興還是難過,神情複雜。
“當然,等他出來,你就可以做哥哥了,不高興嗎?”吳婉嬌撫著兒子的頭,柔聲說道。
“有點,”小念兒點點頭。
“為什麼呢?”吳婉嬌有點明白,自己是獨生子女,當年聽父母開玩笑說要再生一個,自己也不肯,害怕自己失寵,現在她完全明白小念兒的心思。
“因為……因為……我怕”小念兒想了想沒有說出來。
“不要怕,娘和爹會一如既往親你、愛你的。”吳婉嬌說著親了親兒子的頭頂。
吳婉嬌站了起來,準備走動走動,兩個孩子可不輕啊,自己這罪受的,唉,以前老是羨慕別人雙生子,三生子什麼的,臨到自己才知道這苦楚。
阮嬤嬤一眼不錯的盯著她,害怕她有個什麼散失。
吳婉嬌已經幾天不太想吃東西了,吃什麼吐什麼,沒味口,現在每天喝點參湯保持體力。
夏景皓自己解著外套,邊解邊扔給邊上的冬收,走到吳婉嬌的身邊,“今天怎麼樣,有沒有好點?”
“還行,估計知道自己要出來了,也不折騰我了。”吳婉嬌有氣無力的笑笑。
“這臭小子,等他出來,看我不揍扁他們。”夏景皓親著吳婉嬌的發際,都是依戀和不舍。
四月十六日,吳婉嬌感覺自己的肚子隱隱有點疼,可是疼了一會兒,又不疼了,待產房裏的人,隨時隨地都在那裏,連吃飯上茅廁都輪流上。
北齊王夏守正讓所有的公務都退後,自己和王妃,守在產房外,重要的事,就在產房外解決。
王妃撇了撇嘴,心想自己生兒子時,可沒見北齊王這等態度,不免心不甘起來。
夏景皓看著靠在他身上的吳婉嬌,不知為何,心生出恐懼之感,吳婉嬌太安靜了,她也不喊疼,頭上滲出汗,她也不喊,溫順的半閉著眼。
四月十七,依舊安靜,安靜一天一夜。
北齊王已經坐不住了,不停的踱著步子,心生不安,兒媳婦的種種都在他眼前一一走過,沒有兒媳婦,北齊還是今日的北齊嗎?他不敢想。
胡家莊
“老頭子,算出來了沒有?”胡老婆子自上次,胡老頭為世子妃擋難,已經相信祖宗玉牌了。
胡老頭把玉牌拋上拋下,正扣、反扣,就是爻不出,“怎麼回事?不應該啊?”
胡老婆子心生不安,“我不管了,我去世子府了,要是有消息,你讓六兒帶給他婆娘,讓六兒婆娘捎進來。”
“好,好,你先去,我再爻”胡老頭渾身是汗,怎麼會這樣?
臨齊邊界,一位風塵仆仆的和尚在夜色中打坐,暮春的夜晚,寒氣襲人,北鬥星隱在星雲之後。
吳明德催趕著,讓駕車人快點。
“吳老爺,夜深了,看不見路啊,光氣死燈不起作用啊。”馬隊隊長站在馬車旁邊說了一句。
吳明德下車,看了看,確實是,可是自己心急如焚啊,恨不得馬上見到女兒,突然看到前麵不遠處,有星火,好奇的走了過去。
“大師?”吳明德失聲大叫。
慎獨睜開眼,“阿彌陀佛,施主到了”
“你等我”吳明德第一反應這樣想,第二反應,“我女兒有難”說著那淚水就跟著下來了。
“是,所以我來了”慎獨的笑容讓煩燥的吳明德奇跡般的平順下來。
“不,我情願你不來。”吳明德想起女兒魔靨的那次,那孩子想她自己的家,想得小命都沒有了,不禁悲從心來。
“心中執念太深”慎獨雙手合攏,“施主,稍安勿燥,天曉之後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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