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你……”
“我都答應柴薇了,說一定把你搞定,給點麵子好不好?”
“不去。”
那是他第一次看伊然生氣。在他說“不去”之後,她便沒有再和他講話。冷冷的回了房間。
家裏靜悄悄的,他去敲她的門,聽她在門裏說:“你不是忙嗎,忙你的去呀,管我幹什麼。”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直截了當的拒絕,讓她覺得自己於他和陌生人沒兩樣,是她把自己看的太高。她和他開玩笑,他從來不生氣,有時候說她做的飯好吃,像小孩子似的纏著他預訂明天的菜單,她便覺得她於他是不同的,那麼相信自己可以說服他做一件事情。想來自己是多麼的滑稽可笑。原來同學說的紀銘不好講話並不是謠傳,她想到自己當初聽到別人說他不好講話的時候還和人爭辯說自己沒有經曆過的事不要亂說,真是幼稚而可笑,謠言總不會是空穴來風。
她似乎突然明白,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他不再是原來那個會下雨天等在老巷口的公交站牌前,隻為給下芭蕾舞課的她送傘而凍得直打哆嗦的紀銘了,時間改變了很多。小時候她好像是他的一切,放學後出去玩,他都會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她記得做噩夢,夢到爸爸出車禍,哭著從夢裏醒來時,陪在她身邊的總是他。她一直知道他害怕焰火,在醫院的時候便知道,那年除夕她和媽媽去醫院看紀銘的時候,去空蕩蕩的醫院,漆黑的走廊,碩大的病房,將外麵焰火炸開的聲音無限放大,她永遠記得那個把自己蒙在被子裏打著顫的男孩,手腳冰冷的自己煎熬著除夕夜。於是在紀銘出院後,媽媽便把他接到了四合院去。
她一直認為,即便她離開了這麼多年,她還是他依賴的那個人,卻不曾想,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和普通同學一般的角色。
但又怎麼可能一樣。
伊然從房間出來的時候,他正在客廳接了水準備吃藥。她走過來,拿著他的藥瓶問他知不知道這是治什麼的藥?他不說話。她得意的看到那雙漂亮的眼睛變得黯然,接著說:“不知道?要不要我告訴你?治療血癌?哦,不是,你已經好了嘛。後期隻要吃藥控製就可以了。”他沉默了很久才說:“伊伊,你別這樣。”
“別這樣?那好啊,你去幫柴薇,我什麼都不說。”她當時覺得自己很得意,感覺終於出了一口惡氣。卻不知他就那樣站在客廳,直到杯子裏的水變得和他的手一樣冰涼。
他不是沒有幫過合唱團做排練,結果去了之後,唱不了兩句,就會因為節奏不對,或是二重唱有問題導致不能繼續練習。他隻能坐在那裏等他們修正錯誤,周末的時候更是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於是在那次之後,有需要合唱伴奏的,他便回絕,也有和他保證說絕不耽誤他時間,去了就抓緊排練的。結果,“等”還是不可避免的,解釋是問題太大,必須改,不改的話練下去也是錯的。再後來,但凡是合唱隊找他,他都一概回絕。
他以為他們關係很好,甚至以為他們關係要超過親情,他不喜歡做的事情,她從來不勉強他。他喜歡在每天回家之後,看到她坐在客廳的餐桌上,一邊背著單詞,一邊等著鍋裏的粥熬好,所以總是推掉學校各種事情早點回家,隻為了能和她一起吃晚飯,享受他渴望的家的感覺。家裏隻有她在,她便成了唯一。
他從未想過伊然會和他說那樣的話,隻覺得整個人都僵住了,想說的話很多,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好像幾個月前,看到伊然突然推開門的一刹那,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空的。追出去抱著她不停地說對不起。他害怕,不想讓她看到那樣的自己,害怕她由此離開,她卻匆忙跑出去,連鞋都沒有穿。
第二天,當柴薇無比興奮的和她說紀銘答應給她們做鋼琴伴奏,並八卦的問她怎麼就能把他說動了的時候,伊然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柴薇邀她下午放學後去看排練,她去了,看他安靜的坐在鋼琴前麵,垂著眼看樂譜,她們進去的時候,他抬起眼看了一下,便繼續低頭看樂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