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時的伊然,卻隻會慌亂地湊過去抱著那個瑟瑟發抖的人,然後一邊安慰著紀銘一邊打救護車的電話。救護車來的時候,他已經吐過了兩次血,被血染紅的白色地毯紅的滲人,他很安靜地在他懷裏靠著,眉頭仍舊緊鎖,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她聽著救護人員的聲音,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將他送上救護車。
冬天的醫院。
很小的時候,因為出車禍而住院,也是這樣下雪的天,也是相似的空蕩蕩的走廊,她坐在手術室門口等家裏人來。那時的她還不太明白手術室是一個生離死別的地方,她以為隻要一會兒爸爸就會出來,醫生護士讓她去包紮頭上的傷口她也不去,堅持要等爸爸出來,最後醫生沒辦法,隻好把處理傷口的工具都拿來,在手術室外給她進行了包紮。她沒有等到爸爸出來,因為失血過多,她在手術室外就昏過去了,醒來的時候,爸爸已經永遠離開她了。她害怕手術室,尤其害怕坐在外麵等手術結束,那漫長的一分一秒都是無盡的煎熬。
媽媽來的時候紀銘的手術還沒有完成。有醫生出來告訴她們他胃出血很嚴重,說他的胃本來就不好,還敢喝那麼多酒,送來再晚一點怕是命都保不住了。媽媽安慰她說沒事,她卻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手術快結束的時候林木來看他,媽媽說手術還沒結束,讓他回家休息,他沒說什麼,伊然去洗手間的時候卻看到林木在洗手間走廊的陽台上抽煙。
“你不用太擔心,醫生說已經沒事了,正在進行最後縫合。”
“沒事了?你以為這就沒事了?你知不知道他以前就做過胃出血手術?這種手術是能經常做的麼!你以為你一句沒事了就真的萬事大吉了?”
“他以前做過這種手術?什麼時候的事?”
“初中時候吧。”
“為什麼?不是隻是後遺症嗎?怎麼會這麼嚴重?”
“不知道和自己鬧什麼別扭,幾天沒吃東西,最後吐血了自己打了120.他還知道自己打120……”
林木說起他的時候,語氣會不自覺的放軟。那天那件事之後她總會不自覺地觀察林木,很容易便發現了這一點。
“你,喜歡他?”
“嗯?”
“我是說,你們……”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
“可是,你們……”
“覺得不可思議?你不要這種表情看我。”、
“沒有……”
“你去過孤兒院嗎?”
“沒有。你怎麼突然說這個?這和孤兒院有什麼關係?”
“紀銘,是伯父從孤兒院領養的。”
“怎麼會?他小時候生病那麼厲害,要是領養的伯父怎麼會管呢?”
“怎麼不可能?我是聽我媽告我的。紀銘是伯父從孤兒院領養的,領回來不久就開始生病了。”
“他竟然一直給他看病?”她很驚訝,在一貫的印象裏,那個熟悉卻又陌生的“爸爸”,除了在和朋友說起紀銘的時候會說兒子是他的驕傲,其他時候她都看不出這個男人是愛自己孩子的。她不是沒有想過,哪有父親這樣對自己孩子的,現在卻覺得他已經做得很好了。至少他給了他重生的機會。
“對啊,我媽當時也很奇怪。可據說是紀銘親媽媽臨終前讓他爸爸去孤兒院領養他的。好像是伯父喜歡的人,但還沒有結婚就懷了孩子。”
“那還是親生的啊,怎麼會把自己孩子送去孤兒院!”她覺得自己剛才的結論下的太草率了,到底不是什麼好父親。
“紀銘的親生父親不知道是誰,他媽媽沒有說,好像伯父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他的。他媽媽沒有結婚就生了他,家裏回不去,帶著孩子又沒辦法工作,隻好送到了孤兒院。”
她從來都不知道,在她認識他之前,那個幹淨得一塵不染的男孩會是在孤兒院長大。紀銘沒有和她說過半個關於那時候的事情,她更無從知曉,卻覺得難過得狠。她總覺得,就算他生病,但至少還有爸爸有媽媽關心,可她卻沒有父愛。可現在想想,她至少有愛她的媽媽,還有雲南的阿媽,疼她的阿爹,莫一涵雖然經常出點幺蛾子,但有人欺負她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將對方揍地滿地找牙。可他卻什麼都沒有,他來源於一段錯誤的愛情,出生在一個錯誤的時間,在還未記事的年紀失去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