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慕氏祈和(3 / 3)

姚芸兒將身子倚在他的懷裏,細細地聽著,想起他之前竟一心要去淩家軍當兵,沒來由地便浮起一絲感慨,隻覺得是造化弄人。若當年沒有暴政,他父親不曾身故,他去了軍中憑著自己的本事,也定是會建功立業的,而自己便再也見不著他,怕是如今還在雲堯鎮,給劉員外做妾……

念及此,姚芸兒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袁崇武立時察覺,隻以為她冷,遂將她攬得更緊,用自己的胸膛不住地溫暖著懷裏的小人。

“相公,若你當初參了軍,那我就見不著你了。”姚芸兒聲音帶了幾分輕顫,小聲道。

袁崇武點了點頭,撫上她的小臉:“我雖是兵敗,方才隱身於清河村,不料卻因禍得福,娶了你。”

說完,袁崇武讓侍從在村口候著,自己則領著姚芸兒進了村子。

袁崇武與姚芸兒回到了家,俱是恍如隔世一般,兩人待了許久,臨行前又去了姚家的墳地,祭拜過姚家二老,姚芸兒想起從前種種,心頭自是難過,她知道自己這次一走,回來便是遙遙無期,忍不住在姚家二老的墳頭前落下淚來。

京城,皇宮。

姚芸兒甫一回到玉芙宮,便忍耐不住地去看兩個孩子,溪兒已四歲了,小皇子已快滿一歲,兩個孩子早已不認識母親,待母親剛將他們抱起,便一起哭了起來。姚芸兒心頭酸楚,這樣久的日子,她便仿佛一直遊蕩在鬼門關外,如今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她的骨肉卻都已不識得她是誰。

唯一讓她欣慰的,便是兩個孩子都被永娘照顧得很好,尤其是小皇子,更是健壯的,虎頭虎腦,比起同齡的孩子大了一圈。

袁崇武離宮數月,朝上的事自是積累成山,自回宮後,除卻那日匆匆來玉芙宮看過姚芸兒母子三人,其他時日便都在元儀殿中處理政事。姚芸兒則一心一意地待在玉芙宮裏,悉心伴著兩個孩子,盡享劫後餘生的天倫。

自袁崇武回京,彈劾溫天陽的折子便雪花般地湧入元儀殿,多位言官一道聯名上奏,隻道溫天陽扶植前朝皇子,密謀叛變,十惡不赦,此外,更曾與慕家暗自勾結,與慕玉堂之間的親筆信俱一一上呈,更查出其徇私枉法、貪汙受賄、圈地奪田、殘害忠良數十條大罪,人證物證俱在,按律當誅。

立冬後,溫天陽坐實罪名,被袁崇武下令淩遲處死,並株連九族。

袁崇武回京時,皇長子袁傑便一紙休書,將溫珍珍休棄,如今溫家再無皇親國戚的護身符,就連全屍,也留不得。

行刑前一日,曾有大理寺官員上了一道折子,道溫丞相之女溫珍珍在獄中日夜喚皇上名諱,並聲稱有要事,一定要見皇上一麵。

袁崇武看著那一道折子,麵色冷峻而淡然,對著一旁的侍從淡淡道:“擅自喚皇帝名諱,按例應當如何?”

“回皇上,天子名諱若朝臣喚之,按例當貶黜,若平民喚之,按例當鞭笞,若囚犯喚之,按例當拔舌,以儆效尤。”

袁崇武頷首,將那折子扔在案桌上,道了句:“依律處置。”

“是。”那侍從不敢怠慢,匆匆傳了話,翌日宮中便紛紛流傳,道大梁第一美人的舌頭被皇上下令拔除,整個牢房都能聽見那陣慘叫,讓人光是想著,便不寒而栗。未過多久,宮中又流傳,道溫丞相的千金是得罪了玉芙宮的皇後娘娘,是以下場才會如此慘烈,至此,宮中上下無不對姚芸兒畢恭畢敬,對皇後所出的一雙子女更尊崇有加。

年關前,溫家諸人於午門盡數被淩遲處死,前朝皇子已被下令誅殺,人人都道皇上手腕狠戾,雷厲風行,鏟除異己,不擇手段。說是這般說,但大梁的江山卻日益穩固,袁崇武的皇位,也越坐越安穩。

這一晚,兩個孩子已被乳娘抱去偏殿歇息,袁崇武批了一天的折子,倚在榻上閉目養神,姚芸兒伏在一旁,綿軟的小手輕輕地在他身上捏著,見袁崇武呼吸均勻,遂小聲開口:“相公,你睡著了嗎?”

袁崇武勾了勾唇,一個用力,便將她的身子抱在了懷裏,這才睜開了眼睛,道:“想說什麼?”

姚芸兒倚在他的胸膛上,輕聲道:“我聽說,溫小姐臨刑前,口口聲聲地要見你,還說有要緊的事要和你說,你怎麼沒見她?”

袁崇武啞然失笑,捏了捏她的臉,也不說話,隻轉過身子,又閉目養神起來,直到最後經不住姚芸兒纏問,方道:“所謂的要緊事,也不過是借口,我又何必要見她,耽誤工夫。”

姚芸兒聽他語氣淡淡的,但顯然對溫珍珍厭惡到極點,當下,她搖了搖他的胳膊,小聲道:“你既然這樣不喜溫小姐,又為何要將她許給皇長子?”

袁崇武睜開眼眸,汪洋般的眸子浮起些許無奈,道:“傑兒在豫西時,曾身受重傷,口口聲聲念著的全是‘溫珍珍’這三個字。他們兩個年齡相近,我當時雖覺得她頗有心機,可想著她畢竟出身名門,也未嚐不能與傑兒好生過日子。”

提起袁傑,姚芸兒眼瞳微微一黯,道:“相公,皇長子已在京郊守了一年的墓了,你……是打算要他一直守下去嗎?”

“不,”袁崇武提起長子,麵色也深沉了下去,他坐起身子,對著姚芸兒道,“等三年守孝期滿,我會將他召回軍中,這三年,是希望他能在他母親墓前洗心革麵,痛改前非。”

姚芸兒聞言,垂下眸子,袁崇武伸出手,將她攬在了懷裏,許久後,方才低聲道了句:“芸兒,他是我兒子。”

姚芸兒伸出胳膊,回抱住他的身子,她沒有說什麼,隻輕聲道了三個字:“我知道。”

袁崇武扣住她的腰肢,黑眸深不見底,沉緩開口:“子不教,父之過,他雖做過諸多錯事,可終究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我身為人父,又何曾盡過為父之責。”

姚芸兒心頭一酸,從男人懷中抽出身子,柔聲道:“相公,你別說了,我都懂。隻希望皇長子這三年能放下心結,日後你們父子可以齊心協力,這就夠了。”

她的聲音很軟,男人聽著心頭便是一暖,他勾了勾唇,粗糲的大手則撫上她的臉頰,輕柔摩挲。

姚芸兒亦抿唇一笑,兩人依偎片刻,姚芸兒唇角的笑意漸漸隱去了,她搖了搖男人的衣袖,小聲道:“相公,如今別人都說你越來越狠,就連宮人都戰戰兢兢的,生怕服侍得不好,你會降罪。”

姚芸兒說著,一顆心卻漸漸不安起來,她凝視著眼前的男人,他待自己與孩子仍疼愛有加,可聽著外間的傳言,知曉他如今動輒便下令將人賜死,心裏還是有些怕得慌,隻盼著那些全是流言。

袁崇武撫弄著她的長發,聽出她話音中的顫抖,不由得十分憐惜,溫聲道:“芸兒,無論我如何對別人,在你麵前,我都隻是你相公,往後這些流言,你不用往心裏去。”

“我有些怕……”

袁崇武便是一笑,將她箍在臂彎:“傻瓜,怕什麼?”

“殺那麼多人,總是不好的,何況有些人,罪不至死啊……”

袁崇武刮了刮她的鼻子,無奈道:“芸兒,高處不勝寒,有時候,不得不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姚芸兒細細想來,遂小聲道:“我生病時,聽說有宮女在雪夜裏起舞,想要引著你過去,你下令將她斬了,是不是?”

袁崇武低笑,頷首道:“真是瞞不住你。”

姚芸兒想起自己回宮後,那些宮女,尤其是些美貌的宮女,見著袁崇武便跟見著瘟神一般,恨不得有多遠逃多遠,甚至就連元儀殿的一些貼身服侍的事也都是那些內侍在做,宮女倒巴不得離皇上越遠越好。比起之前宮裏的女子絞盡腦汁、費盡心思接近皇帝不同,如今的宮女即使見到了皇上,也都匍匐在地,連抬頭都不敢了。

姚芸兒念及此,雖然心裏仍有些不安,可眉宇間還是浮起一絲赧然,對著袁崇武道:“你下令賜死了那位宮人,就是想要那些宮女知難而退,不要再試圖接近你?”

袁崇武攬著姚芸兒,一道在榻上躺下,聞言不過一記淺笑,道了句:“你說呢?”

他沒有告訴她,當初那些宮人在自己麵前鬥豔,若在平時,他或許會網開一麵,可那時姚芸兒身中劇毒,小皇子孱弱生病,竟還有人一心妄想著攀龍附鳳,對這種人,自然要殺!

姚芸兒知道他是皇帝,是要後宮三千的,他不曾選過秀女,朝中大臣也曾婉轉提過要自家的小姐入宮服侍,也都被他一一拒絕,即使如此,宮中貌美的宮人仍數不勝數,姚芸兒甚至在心頭已隱隱想過,他或許有一天,會從那些美貌的宮女中選出皇妃……

見姚芸兒出神,袁崇武的大手便微微用力,微笑道:“如今那些宮女見著我就跟見著了老虎,成日裏我身邊除了朝堂上的那些糟老頭,便隻剩一堆侍從內侍,你還不放心?”

姚芸兒見自個兒的心思被他一句說破,臉龐上就有些掛不住,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小聲反駁:“我才沒有不放心。”

袁崇武挑眉,道:“那我明日便下旨,要那些美貌的宮女全都回到元儀殿服侍……”

不等他說完,姚芸兒便著急起來,一聲“不許……”脫口而出。

男人忍住笑,捏了捏她的臉,姚芸兒白淨的臉蛋上布滿了紅暈,隻將腦袋埋在男人懷裏,輕聲溢出了一句:“不許她們去……”

袁崇武沒有說話,俯身在她耳垂上印上一吻,那白嫩的耳垂如同一小塊美玉,隨著男人的吻,浮起一層淡淡的粉色,更是嬌嫩得灼人眼。

眼見著他的呼吸越來越重,姚芸兒有些慌張,小手抵在他的胸口,道:“相公,我還有事要問你。”

袁崇武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笑了笑,低啞道:“明天再問。”

姚芸兒張開口,不等她說出話,男人的吻已鋪天蓋地般落了下來,他的氣息包圍著她,侵蝕著她,讓她不得不與他一道沉溺下去。

顛鸞倒鳳,一夜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