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相依相守(3 / 3)

袁崇武攬住她的腰,見她實在不願跟自己去燁陽,也不忍心勉強,隻得道:“我會將親兵留下來,護你周全,等我將燁陽的軍務處理好,我便回來。”

姚芸兒點了點頭,摟住了他的脖子,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滿是依戀。

袁崇武迎上她的目光,心頭卻是一疼,他捧起她的臉蛋,眉宇間頗為無奈:“芸兒,眼下,的確是委屈你了。”

姚芸兒抿唇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嬌柔盡顯:“我不委屈,能和相公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說到這裏,姚芸兒頓了頓,將眼睛微微垂下,又輕語了一句話,“我知道,一切都會好的,我相信相公。”

袁崇武心頭一暖,烏黑的眸子裏更是無盡的深情,他沒有說話,而是俯下身子,含上了她的唇瓣。

這一吻纏綿悱惻,當男人鬆開姚芸兒時,女子雪白的臉龐上已落滿了紅暈,倚在他的懷裏,輕輕地喘息,袁崇武黑眸一暗,伸出手將她的發簪取下,那烏黑的長發便垂了下來,柔軟而順滑。這一夜,兩人心頭俱是濃濃的不舍。

袁崇武離開渝州,一行人風雨兼程,剛到燁陽城外,就見孟餘與袁傑已領著諸人候在了那裏,看見袁崇武的刹那,眾人皆齊刷刷地下馬行禮,口喚元帥。

袁崇武勒住駿馬,對著諸人微微抬手,沉聲道:“不必多禮,諸位請起。”

“謝元帥。”眾人站起身子,俱是畢恭畢敬。

袁崇武依然端坐於馬背上,目光在袁傑的臉上劃過,見此兒低垂著腦袋,也不抬眸看他,隻盯著地麵,目光十分陰沉。

袁崇武知道自己此番與慕家聯姻,惹得袁傑心裏不快,可一來這孩子年紀尚小,二來心胸狹隘,縱使自己與他解釋,怕也隻會讓他覺得自己是欲蓋彌彰,為另娶尋找借口。如此,袁崇武心頭微沉,隻希望等這孩子年紀稍大些,方能權衡利弊。

“回城。”男人收回目光,低聲吐出這兩個字來,而後揚起馬鞭,向著燁陽城飛馳而去。

袁崇武這次離開燁陽兩月有餘,軍中的軍務日積月累,主帳中的案桌上,文書早已堆積得如同小山一般,袁崇武顧不得其他,迅速將一些緊急的軍務連夜處理了,而後又將嶺南軍中的高位將領召集在一起,眼見著淩家軍與大赫兵馬會合,不日便要向著燁陽打來,袁崇武一連數日,都是與諸將通宵達旦、不眠不休地商討戰局,回到燁陽許久,還不曾踏進過元帥府一步。

這一日,眾將方從主帳退下,走至帳外時,卻見一道身影正向著主帳踏步而來,一襲戎裝襯著她英姿颯爽,唯有頭發卻不似從前那般高綰,而是做婦人裝束,全部綰在腦後,頗有幾分巾幗不讓須眉的味道。

正是慕七。

見到她,嶺南軍眾人皆行下禮去,恭聲道了句:“參見夫人。”

慕七微微頷首,也不理會,徑自向著主帳走了過去。

當日袁崇武在二人婚期前夕領兵趕往大赫,這對於世間任何一個女子來說都是奇恥大辱,可這慕七卻淡然自若,不見絲毫怨懟,以至於嶺南軍諸人私下裏談起此事,無不嘖嘖稱奇。

這些日子慕七作為新婦,卻也不曾住在燁陽城中的元帥府,而是一直留在軍營,也仍是一襲戎裝打扮,倒與慕夫人當年十分相似。

袁崇武回營後,連日來皆是宿在主帳,兩人雖不同宿,但慕七熟讀兵書,對如今的戰局更是了如指掌,素日裏話雖不多,但每每出口,定會豔驚四座,一針見血地指出嶺南軍戰局上的不足,不僅讓孟餘、夏誌生等人側目,就連袁崇武,也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是以,慕七在嶺南軍的威信日益高漲,就連她出入主帳,亦是來去自由,沒有人敢說上一句。

聽到她的腳步聲,袁崇武抬起眸子,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英氣明媚的麵容。慕七膚白勝雪,貝齒朱唇,讓人眼前一亮。

男人看見她,眉心便微蹙,平靜的聲音不高不低,沉聲道:“何事?”

慕七睨了他一眼,在一旁坐下,道:“方才收到父親的飛鴿傳書,淩家軍與大赫的兵馬已在池州會合,父親讓你趁著這個機會,速速自立為王,以振軍心。”

袁崇武聞言,黑眸深沉如水,麵色仍是一絲表情也無,淡淡道:“除此之外,他還說了什麼?”

慕七搖了搖頭,道:“沒了,眼下隻有這一件事兒。”

說完,慕七一雙妙目在袁崇武的身上打量了片刻,淡淡一笑道:“袁崇武,我倒真沒想到,你居然為了一個女人,連嶺慕大軍結盟這般重要的事,都能棄之不顧。”

袁崇武依舊一目十行地看著手中的文書,聽到慕七的話,也隻是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

許是見慣了他這般沉默寡言的樣子,慕七也不以為意,袁崇武今年三十有二,正值盛年,濃黑的劍眉,高挺的鼻梁,因著身在軍中,黑發高綰,一襲鎧甲更是襯著身姿魁偉挺拔,不怒自威,頗有統率三軍的將帥之氣。

慕七不再多言,臨去前留下一句話來:“我明日回府,等著你自立為王的消息。”

周洪元二年,嶺南軍主帥袁崇武者,於燁陽封王,麾下將士士氣高漲,所向披靡,與朝廷劃溪水而治,奪得大周半壁江山。淩家軍與大赫十萬大軍,向燁陽進逼,袁崇武親披戰甲,其夫人亦為女中豪傑,夫妻聯手,將大赫兵馬牢牢困於玉蚌口處,逼得赫連隆日無法南下一步。(此段選自《金史雜談·大周朝·將相侯篇》)

渝州。

姚芸兒這些日子總是貪睡,成天成夜都睡不夠似的,這一日剛起來沒多久,便覺得身子困乏,就連丫鬟請她去院子裏走走,她也是搖了搖頭,溫聲拒絕了。隻覺得自己的那一雙腿仿佛灌了鉛一般,沉甸甸的不想走動。

姚芸兒微覺赧然,隻道自己的身子是越發懶怠了,她倚在了美人榻上,閑來無事,便為袁崇武納了好幾雙鞋墊,想著等下次看見他時,好讓他換著穿上。

與男人分別的這些日子,姚芸兒每日裏都是抓心撓肝地想著他,她處於深宅,也不知外頭的情形,每當此時,心頭便湧來陣陣悔意,若是當初自己能勇敢一些,跟著他一塊去了燁陽,也好過成日裏地掛念……

高嬤嬤走進屋子時,就見姚芸兒在那裏出神,高嬤嬤微笑著上前,將一碗當歸羊肉湯遞到了姚芸兒麵前,溫聲道:“夫人,這是小廚房剛剛燉好的,您快趁熱吃些,補補身子。”

姚芸兒將針線活擱下,剛坐起身子,孰料甫一聞到那股氣味,胸口便湧來一股反胃,竟抑製不住地幹嘔起來。

瞧見她嘔吐,高嬤嬤頓時慌了,忙不迭地為她拍順著後背,一聲聲地道:“這是怎麼了?夫人是不是著涼了?”

姚芸兒伸出小手,將那碗當歸羊肉湯推遠了些,直到聞不到那股氣味後,方才覺得胃裏鬆快了不少。

“高嬤嬤,我這幾天嘴巴裏沒胃口,您告訴廚房,要他們不要再給我燉這些油膩的東西,我想吃點清淡的菜。”

高嬤嬤聽了這話,遂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元帥離開渝州的時候,可是特意叮囑過廚房,要他們換著花樣給您做好吃的,那些清粥小菜的,又怎能滋養身子。”

“來,您若是吃不下肉,那就喝點湯,這當歸羊肉湯最是補血,您快趁熱多喝一點。”

見姚芸兒不再嘔吐,高嬤嬤又將那碗湯端了過來,央求著姚芸兒多少吃些,姚芸兒想起自己孱弱的身子,也想將身子養壯一些,好讓袁崇武放心。念及此,遂接過湯碗,剛舀起一勺湯水送進嘴巴,羊肉的那股膻味便彌漫開來,隻讓她“哇”的一聲,又全給吐了出來,比起方才更甚。

周嬤嬤這次倒是看出了點門道,一麵為姚芸兒拍著後背,一麵壓低了聲音道:“夫人,老奴多一句嘴,您這個月的葵水來了沒有?”

姚芸兒連酸水都吐了出來,一雙眼睛裏水汪汪的,聽到周嬤嬤的話,心裏卻是一震,緩緩地搖了搖頭。

周嬤嬤頓時喜上眉梢,喜滋滋地開口:“夫人,您該不會是有喜了吧?”

姚芸兒一怔,想起當日袁傑的話,整個人、整顆心,都是涼的,她垂下眼睛,情不自禁地撫上了自己的小腹,難道,上天當真會如此垂憐,再賜給她一個孩子嗎?

周嬤嬤見她不說話,還當她是臉皮兒薄,害羞,笑道:“夫人您先歇著,老奴這就去請大夫,來給您把上一脈,若是您真懷上了,元帥還不知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瞧著周嬤嬤喜笑顏開的模樣,姚芸兒滿是惶然,好不容易才勉強扯出一絲笑來。

而當渝州首屈一指的名醫趕到總兵府,為姚芸兒診治後,竟告訴她,她當真是有了身孕,並且已經一月有餘!

那句話便如同一記驚雷,炸在姚芸兒耳旁,讓她一動不動地愣在了那裏。

“先前我曾小產,有大夫說,我往後再也不能生孩子了,您……是不是診錯了?”隔了許久,姚芸兒方才回過神來,喃喃開口。

那名醫便是一笑,捋須道:“夫人小產後的確曾傷了身子,但夫人日後定是服用了極珍貴的補藥,將身子的虧空重新填了回來,所以才得了這個孩子。”

姚芸兒聽了這話,嗓子裏好似被東西堵住了,說不出話來,眼眶卻紅了一圈。

大夫收拾了藥箱,臨去前留下了安胎的方子,又細細叮囑了一番,方才被人好生護送著,離開了總兵府。

姚芸兒望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心頭卻更加思念起袁崇武。

“相公,咱們的孩子終於回來了。”姚芸兒的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這一句話剛說完,一顆凝聚著酸楚與欣喜的淚珠,從眼睛裏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