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身世揭露(3 / 3)

姚芸兒慌了,緊緊攥住夫君的衣袖,小臉上滿是驚惶:“相公,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袁武停下步子,回頭就見姚芸兒驚慌失措地站在那裏,當下,他上前將她攬在懷裏,道:“別怕,咱們去燁陽,等到了那裏,就沒事了。”

“燁陽?”姚芸兒怔住了,輕聲道,“那咱們這個家呢?”

袁武眸心一滯,道:“等到了那裏,咱們還會有新家。”

姚芸兒鼻尖頓時酸澀了起來,她打量著這座農家小院,屋子裏幹幹淨淨的,房簷下還曬著鹹魚臘肉,還有家裏養的那些家畜,到處井井有條,花了她無數的心思。

“那家裏的這些東西……咱們都不要了嗎?”姚芸兒聲音發顫,隻覺得沒法子接受。

“全不要了,等到了燁陽,咱們再重新置辦。”袁武見她眼瞳中噙滿了淚水,心下也是不忍,卻也沒有法子,隻得攬著她向院外走。

“那白棉兒,還有春花、大丫它們……”姚芸兒滿是不舍,緊緊地抱著鋪子的門欄,就是不願意撒手。

袁武無奈,隻得道:“自然也不要了。”頓了頓,見姚芸兒泫然欲泣的一張小臉,不免又歎道:“你放心,等咱們走後,你的這些小羊、小雞,嶽母他們會幫著照料。”

語畢,再也不顧她的不舍,狠下心來將她一個橫抱,帶著她上了馬。

這是姚芸兒第一次騎馬,礙著她腹中的胎兒,袁武讓馬一路小跑著。夜間風大,袁武將自己的衣衫解開,讓她整個地靠在自己懷裏,高大的身形將懷裏的小人籠罩得密不透風,

姚芸兒望著四周黑漆漆的夜色,心裏不免怕得慌,忍不住將身子往男人的懷裏依偎得更緊,小手亦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襟,小聲道:“相公,你還沒告訴我,咱們為什麼要走?”

袁武沉吟片刻,見姚芸兒一雙瞳仁裏滿是惶然,縱使自己將她抱得再緊,那張小臉上都透著害怕與驚懼,他憐她孕中本就多思,唯恐將實話告訴她會嚇著她,要她這一路上更擔驚受怕起來,如此一想,便隻得將實話壓了下去,打算等平安趕到燁陽後,再將這前因後果與她說個清楚。

當下,男人避重就輕,道:“我之前在老家時有個對頭,如今打聽到我在清河村落腳,怕是會找上門來滋事,我在燁陽有個朋友,咱們先去他那裏住上幾日,隻等事情一了,咱們就回來。”

聽他這樣說,姚芸兒臉上恢複了一些血色,袁武瞧著,又道:“好了,再寐一會兒,等到了喊你。”

姚芸兒絲毫不疑他,聽夫君說起日後還會回來,心頭自是安穩了不少,她本就睡得正熟時被男人喚醒,此時心裏一鬆,困意又侵襲而來,眼皮也越發重了。

“可是相公,咱們也沒和娘說一聲,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走了,我怕娘會擔心。”

“沒事,等到了燁陽,讓人捎個信回來,也就是了。”袁武溫聲安慰,這一語言畢,姚芸兒便是點了點頭,終是合上眼睛,倚在他的懷裏,沒過多久便睡著了。

袁武望著她熟睡的側顏,抬眸看了眼天色,眉宇間的神色越發沉重起來。

由於擔心她動了胎氣,雖有寶馬傍身,可腳程依舊極慢,待兩人趕到雲藩鎮時,已是晌午時分,尋了家客店,隨意吃了些飯菜後,袁武又要了一間客房,要姚芸兒好好睡了一覺,一直待到天黑,兩人方才繼續趕路。

從河梁山經過,趕到正林渡口,是去燁陽最近的一條路,但河梁山地勢陡峭,路途坎坷,又加上正林渡口地勢險要,袁武念著姚芸兒身子羸弱,又懷著孩子,自然無法走這條路,隻得選擇地勢平坦、不易顛簸的官道。

而官道往來人多,極易暴露行蹤,袁武隻得白日裏歇息,晚上趕路,這般過了幾日,姚芸兒已憔悴不堪,一張小臉纖瘦不已,露出尖尖的下顎。

袁武瞧著實在不忍,尋了一處客店,要姚芸兒好好歇息。

午夜,就聽一陣馬蹄聲隱隱傳來,袁武倏然睜開眸子,一把將大刀握在手心,起身離開客房,將耳朵貼近地麵細細聆聽起來。

越聽下去,男人的眉頭皺得越緊。

這一次,袁武隻得策馬飛奔起來,後麵的追兵越來越密,馬蹄聲也越發清晰,姚芸兒從未見過這陣仗,剛將眼眸往身後一瞧,便見後方黑壓壓的全是人影,每個人手中都舉著火把,粗粗望去,竟不亞於數百人。姚芸兒慌了,小手握住丈夫的胳膊,顫聲道:“相公,後麵有很多人,他們是不是在追我們?”

袁武周身散發著濃烈的殺氣,聽得小娘子的聲音,也隻是將她的身子一把扣在懷裏,沉聲吩咐道:“將眼睛閉上。”

姚芸兒聽話地合上了眼睛,隻覺得未過多久,那身後的馬蹄聲越發緊密,身下的駿馬也越跑越快,耳旁的風聲還伴著利箭破空的聲音,嗖嗖嗖!

接著便是男人揮起大刀,將羽箭一一擊落,但聽得刀箭相擊相撞,清脆聲絡繹不絕,就在這一片嘈亂中,隱約有男人的聲音響起:“袁崇武,死到臨頭,還不束手就擒!”

袁武一記冷笑,胳膊攬著姚芸兒的身子,大手則攥緊韁繩,另一手握著砍刀,於千軍萬馬中亦不見絲毫懼色。

耳旁慘叫連連,姚芸兒駭得小臉雪白,雙眸緊閉,不時有溫熱的東西灑在她的臉上,她顫抖著,剛想著睜開眼睛,就聽男人喝道:“別睜眼!”

她嚇得一驚,隻得重新倚在他的懷裏,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就聽袁武一聲怒喝,接著便是數聲慘叫,身下的寶馬亦發出一聲嘶鳴,而後便狂奔起來。

身後追兵不停,袁武揮舞刀背,不斷地向馬臀上抽去,待將身後的追兵甩開,天色已是微微亮了。

袁武將姚芸兒抱下馬,將她送到一處山洞中,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將自己的外衫脫下,一把籠在了姚芸兒的身上,低聲道:“我去將追兵引開,便回來尋你。記住,千萬不要亂跑!”

“相公……”姚芸兒見他滿身的血,不等她說完,就見袁武從懷中取出那隻盒子,遞到她的手中,吩咐道:“芸兒,你聽我說,如果到了天黑,我都沒有回來尋你,你拿著這盒子去官府,要他們送你去潯陽,淩家軍如今便駐紮在那裏,清楚了嗎?”

見自己的小娘子依舊睜著剪水雙瞳怔怔地看著自己,袁武心口一疼,將她抱在懷裏,俯身在她的臉蛋上親了親,低聲道:“等我回來。”

姚芸兒見他要走,小手慌亂地攥住他的衣袖,眼淚頓時落了下來:“相公,你別走,你別丟下我。”

袁武狠了狠心,掰開了她的小手,最後道了句:“聽話,千萬別亂跑!”

說完,再不理會她的祈求,將山洞旁的枝蔓一扯,將那洞口掩住,而後飛身上馬,清嘯一聲後,策馬遠去。

身後追兵已至,就聽馬蹄聲疾,向著袁武追趕而去。

姚芸兒攥著那木盒,獨自一人蜷縮在山洞裏,透過枝蔓,就見無數道人影騎著馬從自己眼前經過,向著自己的夫君追去,她怕極了,也擔心極了,小手緊緊地捂住嘴巴,嗚咽地喚了一聲相公,淚水流個不停。

卻說袁武將追兵引開後,終因對方人多勢眾,於沫河一帶被人團團圍住,袁武本就是行伍出身,又兼得多年領兵作戰,於千軍萬馬尚不足懼,更何況如今,這些年他深居簡出,心頭本就鬱悶難平,再加上姚芸兒不在,更是未有牽絆,此時手起刀落,大開大合,卻是殺得興起,等閑人壓根兒近不了他身。

參將見此人了得,遂命弓弩手準備,一聲令下,箭雨齊飛,袁武周身頓時籠罩在細密的箭雨之下,男人眼眸微眯,眸光中殺氣大盛,提氣一縱,足尖在幾個官兵身上一點,身子淩空,生生將箭雨避過,而後一個起落,猛地一個回身,將手中的砍刀往參將身上招呼了過去。

參將見袁武如此悍勇,頓時一驚,還不等他將佩刀拔出,就覺頸中一涼,已被男人自頸處斜劈兩半,頓時五髒六腑,就連那腸子都散落了一地。

眾人見狀俱是大駭,眸中更是露出驚恐之色,一個個隻將袁武圍起,卻三三兩兩,皆不敢上前。

袁武雙眸漆黑,淩厲冷冽,對著周遭諸人一一望去,砍刀在手,身形魁偉挺拔,沉聲開口,道出了幾個字來:“一起上吧。”

正廝殺得難分難解,恰逢一支人馬呼嘯而來,當先一人正是謝長風。

“大哥,這裏交給屬下,您快走!”謝長風護在袁武身旁,一麵揮著手中的砍刀,一麵對著袁武道。

袁武頷首,道:“你帶著兄弟多多小心。”

語畢,也不再耽擱,翻身上馬後,作勢便要往回趕。

謝長風百忙中回眸一望,頓時大驚失色,厲聲道:“大哥,追兵源源不斷,您不可回去!”

袁武也不理會,雙腿一夾馬腹,頃刻間不見了蹤影。

謝長風焦急得厲害,衝著一旁的手下喝道:“快,帶幾個人去保護大哥!”

袁武馬不停蹄,一路疾馳,待趕到姚芸兒藏身的山洞時,天色已陰暗了下來,他飛身下馬,一眼便瞧見那洞口的枝蔓有被人撥開的痕跡,當下心頭便是一緊,而當他闖進山洞,隻見洞裏空無一人,哪還有姚芸兒的影子?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隻覺得心口大慟,他環顧四周,終是沙啞著喚出妻子的名字:“芸兒!”

四下裏寂寥得可怕,隻有男人的回聲不斷地響徹著,袁武在方才那一場大戰中,身上本就受了重傷,此時隻覺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手中大刀深陷於地,自己則倚著大刀俯下身去,大口地喘著粗氣。

初見姚芸兒的那一幕浮現在眼前,她在燈下為自己縫製了那一件衣衫,抑或是羞赧地垂下眸去,抿唇一笑間,兩個小小的梨窩……

袁武從沒想到,自己的心會被她拴得這樣緊,若是她按著自己的吩咐,拿著玉佩去了官府,若是她被追兵發現了蹤跡,被人擄去,若是她……

男人拳頭緊握,磊落的容顏上,卻是一片驚痛似的絕望。

驀然,男人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一抹輕響,接著,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袁武倏然站起身子,就見一抹溫婉纖弱的身影自一旁的叢林裏鑽了出來,那一張白皙如玉的臉蛋上滿是灰塵,身上依舊披著他的衣裳,已髒得很了,手裏攥著一隻盒子,在看見自己的刹那,杏眸中頓時滾下淚來。

“相公!”姚芸兒見到他,便不管不顧地向著他奔了過去,袁武一動沒動,任由她緊緊地抱住自己。

直到那抹溫軟的身子真真切切地倚在自己懷裏,他深吸了口氣,手一鬆,那刀則落在了地上,發出“咣當”一聲響,而他終伸出胳膊,將姚芸兒緊緊地箍在懷裏。

“不是和你說過,讓你不要亂跑,你去哪了?”男人的大手扣在女子的腰身上,他用了那樣大的力氣,甚至恨不得要將她扭碎在自己懷裏,失而複得令他失控,隻狠狠地抱著她,頭一次對著懷裏的小人厲聲喝道。

見他發火,姚芸兒的淚水落得越發洶湧,她動了動身子,可終究還是沒法從男人強悍的臂膀中抽出身子,隻依偎在他的懷裏,搖了搖頭道:“我沒有亂跑,洞裏太冷了,我實在受不住才會跑出來的,我一直在林子裏,好等相公回來……”

袁武呼吸沉重,聽了她這番話,這才察覺到懷裏的小人兒全身冰涼,頓時從那一片不可控製的怒意中清醒了過來。

他鬆開她的身子,見她那一張小臉因著寒冷與恐懼,早已毫無血色,許是因為冷,那身子不住地哆嗦,就連嘴唇也是蒼白的,念起她這一路吃的苦,男人烏黑的眼瞳中便浮起一抹深切的痛意,讓他再也說不出旁的話來,隻伸出粗糲的大手,為她將臉上的淚珠與灰塵拭去,繼而大手一勾,又將她攬在了懷裏。

待謝長風的人馬趕到,袁武將姚芸兒抱上馬背,一行人未過多久,便消失在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