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雲侯不作聲,張天嘯道:“李雲侯,你若是身陷普通江湖仇殺,張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是,可惜你是朝廷緝捕之人,我雖憐你重傷成殘,但法度威嚴,容不得我有一點私心……”
張天嘯還待繼續說下去,李雲侯厲聲打斷:“大丈夫頭頂日月,誰讓你可憐了!”
張天嘯黃臉一寒,嗤聲道:“好個嘴上無毛的大丈夫!”
二人無話,不久來到城下,張天嘯身形猛然一抖,顫聲道:“黃大人!”城頭懸掛著一排血淋淋首級,約有十餘之數,其中一顆正是昌河縣令黃一清。
“昌河縣令黃一清私通胡匪,大逆不道。現滅其滿門,以儆效尤。刺史大人有令,軍民當同仇敵愾以禦胡匪,如有不軌之心者,殺無赦!”一名大胡子差役對來往行人大聲宣誦。
張天嘯強壓內心悲憤之情,下車牽住黃牛往城門走去,擠開人群,隻見那城門一側貼著兩張告示便走近去瞧,這一瞧不要緊,刹那心寒如冰。那告示上著:捕拿反賊張天嘯,此人與黃一清同謀通敵,傷人拒捕。如有人隱瞞窩藏,視為同犯。若有人發現其蹤跡,賞錢十貫。捉拿交於官府者,賞錢一百貫。告示依次寫著張天嘯籍貫;年齡,並附上其畫像。另一張告示卻是寫的李雲侯,告示除卻年齡就是一幅不倫不類的畫像,狀如猢猻。
“大膽刁民!”
一聲暴喝如晴空驚雷,嚇得張天嘯冷汗滲冒,扭過頭一看,卻是那大胡子差役手提長棍正凶神惡煞瞪著他,喝道:“這城門是你家鑿開的不成,要進城就快點走,不進就閃到一旁別堵此處。”
張天嘯此刻心緒如麻,壓低竹笠,賠笑道:“鄉下人不懂事愛熱鬧,還望官爺大人不計小人過。”
大胡子不耐煩道:“走!走!走!”張天嘯腳才離地,隻聽他又道:“站住!抬起頭讓我看一看。”
張天嘯還在猶豫,倏地棍風掃來,他驚的猛一抬頭,竹笠已被打落在地。見眼前此人並非告示上所畫之人,大胡子道:“快滾!”張天嘯激怒之色一閃而逝,哈腰道:“是、是!”
二人才入城門,隻聽李雲侯在牛上冷道:“你如今就這般出息了!”
張天嘯心緒未定,嗆道:“你有本事,此刻倒是跳下車走兩步給我看看!”
李雲侯也不接他話茬,自言自語:“我若是你,就提劍殺掉那些官差了事,低聲下氣,當真折掉男兒本色。”張天嘯心中不痛快,此時懶得與他爭辯,牽著牛車穿待過巷,最後尋到一間破屋就此住下來。
張天嘯將牛車上的幹草抱下來鋪在屋中,讓李雲侯躺在上麵,又外出買回兩張餅,道:“天色將黑,我這就要往那刺史府中,你餓了就把這餅吃掉。”
李雲侯道:“你不把那餅懸在我嘴邊,我又如何能吃?”張天嘯無奈,隻得又尋來一條長繩,將兩張餅掛起來,隻需李雲侯一動口就能吃到,他雖經脈被毀,但脖頸勉強還可動搖。
一切安頓完畢,張天嘯正欲出門,此時李雲侯突然道:“張天嘯,你我雖交情不深,但念在這一路對我照顧不煩其苦,雖然此恩並非我願承受,但還是奉勸你一句不要去的好。”
張天嘯立在門檻,回頭道:“黃大人已被冤殺,張某此次非得麵見刺史大人不可。那告示上緝拿你的畫像與你一分相同,李雲侯,此去我若不幸喪命,以後隻要你隱姓埋名;安分過活,世上斷無有人知你行蹤。”張天嘯並不提若活著回來,前一刻在城下見到黃一清一家老小頭顱就知昭雪無望,此番已是抱必死之心。
李雲侯哂笑,道:“我如今同爛泥一灘,你若死了,我也會因背傷腐爛,遭蛆蟲噬咬而死,你倒不如現在給我一劍來的痛快。”
張天嘯搖頭道:“你那背傷雖未痊愈,但以上藥粉,絕無複發之理。李雲侯你若死在此處,這便是命,該還的終要償還。”
“命!”李雲侯大笑一聲,笑中帶著絲絲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