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家裏有什麼事嗎?”我問。
林伯抬起頭來,目光憂悒地從我和博士身上掃過:“其實今天叫你們來,除了想見見你倆,還有些事想對你們說。”
我緊張起來,盯著林伯,豎起耳朵聽他說。
“派去香港和緬甸的人都回來了,沒帶來好消息,博士家兩個月前發生了火災,一場大火把房子燒個精光,家人都在火災中遇難了。朵嘎家的房子也被燒光了,養父被殺,朵嘎下落不明。我又派人去了,讓他們務必打聽到朵嘎的下落。”
林翰說完,拿出一張報紙遞給博士,“這是失火當天香港的報紙,你看看吧,上麵有火災現場的圖片。”
博士攥起報紙,瘋了一般跑出屋去,跟著傳來他撕心裂肺的哭喊。
1974年7月16日星期二大雨
幾天來博士一直沉鬱著,不言不語,下班回到宿舍,吃完飯就倒頭睡去,清早睜開眼睛他早已不見蹤影。
昨晚博士卻一反常態,早早做好飯菜在宿舍等著我。就見桌上擺著一盆紅燒豬蹄,幾樣小菜。
“今天下班早,做了兩個菜,想跟你喝兩杯,謝謝這麼長時間對我的照顧,也為咱們朋友一場的緣分。”博士說。
倆人喝酒聊天,見博士終於從失去親人的悲傷中走出來,我為他高興。
“人死了不能複生,我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才對得起死去的親人你說是不。”
博士點頭:“嗯,是要好好活著。一鳴,有件事想跟你說說,我跟依邁是清白的哦,啥事沒有,你記住了啊。”
“幹嘛忽然說起這事?”
“怕你以為我跟她有啥,毀了人家名節。我是有妻室的人,不是你答應團長,我才不會留下她呢。”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你不沒家了嗎,也需要一個人照顧。我看依邁挺不錯,懂事,心地善良,人也漂亮,你們挺般配,不行把她娶回來,你還這麼年輕,不可能就這樣過一輩子啊。”我對博士說,想著如果他倆能成為一家人,可以轉移博士失去親人的痛苦。
“別替我操心了,照顧好依邁,照顧你自己。”博士說。
整個晚上博士一反常態,似乎酒興很高,開懷暢飲。不斷對我說著感激的話,嘮叨在金三角的那些日子。一瓶酒隻喝到見底倆人才各回房間睡去。
一覺醒來天色大亮,屋裏靜悄悄的,博士不知何時又走了。整個上午眼皮都在跳,感覺要發生什麼事情,想起昨晚喝酒時博士反常的表現,心不安起來。
果然下午接到林伯的電話,說博士在分析室的工作台前服毒自殺了。腦袋嗡的一聲響,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幹嘛要死呢?不是心心念念想逃出來嗎,現在逃出來了,安全了,可他卻又選擇了死。
博士是個愛家的人,一定是受不了失去妻兒的打擊。在營地時,他天天盼著回香港與妻兒團聚,如今家沒了,希望破滅了,萬念俱灰,他隻有選擇這樣一種方式去與天國裏的妻兒團圓。
從知道家裏出事,短短八天時間,不知道博士經曆了怎樣的心路曆程,最終從容地選擇了死亡。原來昨晚博士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在與我告別啊。
下午,跟著兩名警察回到宿舍,打開博士房間的門,一眼看見書桌上的字條。
警察拿起字條看,上麵的中文他們看不懂便把字條裝進了塑料袋裏。
今天在殯儀館裏,博士身上蓋著潔白的被單,躺在冰冷的水泥台子上。他雙目緊閉,臉上的絡腮胡修剪的很幹淨,麵容平靜的像睡著了一樣。依邁在一旁哭泣,林伯低著頭默立一旁,四周站滿了他的隨從和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