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整天對著堂屋裏的佛拜個沒完,我則扒著窗戶,無聊地朝街上看,數街上的行人消磨時光。母親不準我離開家一步,即使出去買菜,也會把大門鎖牢,這情形一直持續了兩個月才被改變。
一天晚上,那男人又到家裏來了,跟母親關在屋裏說話,聲音很小,怕我聽見似的。那人啥時走的不知道,第二天醒來,見母親坐在床頭,她問我想上學嗎?說我九歲了,該去學堂念書了。聽媽這麼說,我高興的一軲轆從床上跳起來,抱住她問:“媽,你說讓我去上學?讓我出門了?”我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是呀,快起來,吃完早飯就帶你去學校報名。”母親說。學校在小鎮的一條背街上,離家不遠。早飯後跟著母親出了門,搬來新家後這還是我第一次出門呢,走在長長的石板路上,經過一間挨一間的房子,看著街上挑擔子的男人、抱孩子的女人與我們擦肩而過,見到的一切都讓我感到新鮮。報完名,回來的路上經過一個商店,母親給我買了一身新衣服,說是要上學了,不能穿的太寒酸。
夏天過完的時候,我成了一名小學生。九歲多了才上一年級,和許多比我矮去一頭的孩子坐在一個教室裏,我是班上最大的學生。也許就因為比其他同學大許多,理解能力比他們強,老師每天講的課我都能輕鬆掌握,考試成績總是年級第一。那時學習優異的學生可以跳級,兩年後我就跳到了三級,終於可以跟我的同齡人齊頭並進了。
那段時間母親跟換了個人似的,不再少鬱鬱寡歡,隻要我放學回到家裏,她就跟在屁股後麵說個沒完:“娜兒真行,隻要你好好讀書,讀完小學再送你讀中學,今後還要讀大學,有文化多好啊!”
上學的日子真快樂啊,每天都像打足氣的皮球,渾身有使不完的勁。讓我沒想到的是,這樣開心的日子會那麼快就結束了。升入五年級的那年,一天放學回家,又見母親在唉聲歎氣,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問她怎麼了,是不是哪不舒服?她卻流起淚來。
我嚇壞了,不知家裏出了什麼事?一邊替她擦眼淚,一邊急著問:“到底出啥事了?你說話呀!”母親一個勁地搖頭,就是不說,眼淚流得更加厲害。
那天以後家裏發生了很大變化,母親不知從哪弄來許多毛竹,把個不大的院子堆的滿滿當當。就見她整天用一把鋒利的砍刀削竹子,毛竹被削成細細的條,再用它編織成各種器物。她還不停地洗衣服,門前空地上每天都曬滿洗幹淨的衣服。
看著母親又恢複成過去的樣子,少語寡語,鬱鬱不樂,一雙好看的眼睛成天蒙著厚厚的烏雲,我心裏就像壓上了一塊大石頭。雖然母親啥都不說,可我知道,母親心裏一定遇到什麼難處,她是寧願自己承受,也不想讓我跟著著急。
眼見母親一天天在憔悴,真擔心哪天她會倒下,坐在教室上課,心還惦記著她,惦記著家裏,放了學就趕緊朝家跑。真是擔心啥來啥,那天放學回家,推開門,就見母親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臉色煞白。
“媽,你怎麼了,說話呀!”我嚇得大叫,抱起母親,撫著她的胸口。
好半天母親才過來,讓我扶她到屋裏,躺到床上。
“沒事了,剛才頭一暈,就啥不知道了,躺一會就好了。去忙你的,趕緊做作業,別管我。”母親說,催我去做功課。
母親在床上一躺就一個多月,家裏的錢眼看就要用完了,我不能再去上學,就請假在家,一邊照顧母親,一邊給人洗衣裳,賺點錢勉強維持家用。
那天母親把我叫到身邊說:‘娜兒,看樣子媽好不了了,趁還有口氣,該把家裏的事都告訴你了。你聽好了,咱家……”
我坐在床頭,握住媽的手,正想聽她說下去,就聽見大門拍的咚咚響,趕緊出去開門,見一郵遞員站在門外。
“你叫垛嘎?快拿印章來,有你家的彙款。”
“我媽叫垛嘎,啥彙款呀?弄錯了吧?”
“沒錯,是你家的,地址寫的清清楚楚。”
趕緊跑回屋問母親:“誰會給咱家彙錢啊?”
母親從床上爬起來,一步一挪來到門外,從郵遞員手上接過彙款單看,問郵遞員:“不會弄錯吧?上麵咋沒彙款人姓名啊?”
“我咋知道,你叫垜嘎就沒錯,快簽收吧。’
媽讓我取來印章,收下彙款,從郵戳上看,錢是從廣西一個地方寄出的,整整兩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