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一路駛來,到站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九點多了。幾人終於踏上梧市的地皮,何銳這才稍微安心,到底是自己的地界啊,何銳感歎著。
這一路回來的隻有何銳、大東、小七、丁燕和莫漸新五人,肥子聶子涵繼續過著他的逃亡生涯,不過何銳答應過幫他探探消息,如果混不下去,隨時可以來梧市找何銳;賴老頭那邊,何銳本想把他請到店裏坐鎮,俗話說薑還是老的辣,賴老頭的鑒寶功力絕非何銳可比的,不過自從回成都以後,賴老頭就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似乎在此之前耗費了太多心力,以至於身心疲憊。何銳不忍讓這位老人家勞師動眾,隻好留下自己的住址和聯絡方式表明自己的意圖,賴老頭也欣然接受,看來這事以後自有計較。
而小七一下火車之後,隻是朝大家揮了揮手便匆匆的離開了,對於這個神秘的女人,何銳的心中除了疑問以外,卻有一絲熟悉的感覺。或許是共患難的原因吧,反正她並沒有害過大家,何銳也就沒把她放在心上。
再看大東,在小七走時隻是皺著鼻子哼了哼,一副典型的沒心沒肺表情,不過何銳還是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絲失落,不過何銳沒有提起此事。
偷瞄了一眼小七的背影,大東伸了個懶腰打著嗬欠說道:“怎樣,今晚我做東請大家吃田雞煲飯,東哥請客不是常有的事哦。”
一聽“田雞煲飯”這四個字,何銳想起那隻巨大的青蛙,心中難免有些後怕,再看丁燕、莫漸新,臉上一片慘白,想來也是這麼一回事,何銳搖了搖頭說:“算了,你還是自己去吃吧,隻要你吃得下幫我們多吃幾碗。”
大東鄙夷的掃了三人一眼,故作遺憾的說:“都不給麵子啊,看來你們幾個都是被那畜生嚇破膽了。也罷,我一人去吃,走啦。”
說完,招來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何銳卻看得清楚,那車行駛的方向卻和小七離開的方向相同,心裏不免暗笑一陣,看來,這事還不算完。
現在隻剩下三人,雖然何銳的心裏一直牽掛著沈青淩,可謂是歸心似箭,不過丁燕這邊還是要送回聚友齋的。再則他這個甩手掌櫃走了這麼幾天,也該去和吳立打個招呼道聲辛苦才是。莫漸新?何銳老早打定主意,今晚把他留在聚友齋,要不放個大電泡在家裏,何銳和沈青淩連親熱也不免畏首畏尾。
心中有了主意,何銳自然不再做停留,招來出租車急急的往月耳巷趕。
夜晚的月耳巷依舊是那麼寒森森的,走進這裏,如同穿梭了時空,回到了民國時期。這樣的感覺,就連久居這裏的何銳也不忍打了個冷戰。
用力拍了幾下木板門,何銳接連叫著:“吳立,我何銳。快開門。”那沉悶的敲門聲,混合著何銳的聲音,變了調回蕩在四周,仿佛是驚醒了本已沉睡的月耳巷,讓人有種錯覺,好像這臨街的兩排木板門都傳來敲門的聲響,讓人不寒而栗。
何銳敲門敲得心裏發慌,卻遲遲沒有得到吳立的回答,甚是惱火。莫漸新和丁燕卻不約而同回憶起吳立曾講過的鬼敲門的故事,配合著這拍鬼片都不用布置的場景,均被嚇得臉色發青,悄悄拉住何銳的衣角。
何銳沒法,暗想吳立肯定又喝醉了,自己偷個懶都不成。於是翻箱倒櫃的從行李箱最底層裏找出鑰匙,所幸這東西先前放在酒店裏,這才沒有遺失。
何銳就著朦朧的月光打開門鎖,他輕推開大門,厚重而陳舊的木板門接連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在這寧靜的夜晚尤為清晰,門開了裏麵黑洞洞的,一股冰涼的氣息從店麵裏溢出,籠罩在三人身上,寒寒的讓人有一絲不舒服,三人卻並沒有在意,走進了那一團混沌的黑暗中。
三人走進了大堂,四周一片漆黑,就連門外的月光照進來也混暗暗的看不真切。空氣中彌漫著一絲酒香,混合著古董所散發出的氣味,讓人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而木架上擺放的古董,也似乎在變換起了形態,這讓人有種扭曲世界的錯覺。
“你回來了。”這時,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緊接著,大堂的燈被打開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三人的視野中。
這人居然是已死的——吳立!
何銳三人卻不知這兩天聚友齋裏發生的情況,要不然肯定被嚇個半死。他點點頭,回話道:“我叫了半天你都不開門,怎麼搞的。”
吳立看了他一眼,板著臉說:“喝多了,吐了一次。現在腦袋還沉沉的,有些不舒服。”
“哦,”何銳見他臉色發白,還時不時的捂著胸口幹嘔兩下,他是知道吳立每天都要喝酒才睡的著的,想來今天確實喝多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以後別喝那麼多,你先去休息吧,我安排好他們倆就走,有事我們明天再說……咦,你身上怎麼冷冰冰的,天涼記得多加床被子。”
“恩,”吳立依舊是那副表情,轉身退回後院。臨走時,何銳依稀聽到吳立囫圇的丟下一句“我隻是想來看看你……”不過很顯然,何銳沒有在意。
接下來,丁燕自是回她的房間,何銳安排好小莫子後,從窗外見吳立房間裏黑漆漆的,想來他已熄燈休息了,也沒有去打攪他,輕手輕腳的退出聚友齋。
走出門口,一陣清風吹過,吹得何銳渾身一顫,思維似乎清明了許多,左右看看,月耳巷依舊如來時一般平靜,心中似乎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拍了拍腦袋,想起沈青淩,卻沒有把那股異樣放在心上。
這一來一回隻用了十來分鍾,好在他先前叮囑過出租車司機在巷口等他,那司機也是等得百般無聊,見何銳終於出來了,打開霧燈狠狠的閃了兩下以示抗議。
何銳進車道了句抱歉,便報下自家地址,這司機也不太厚道,硬是在城西兜了個圈子才慢悠悠的載何銳到了家門口,何銳不想浪費時間和他計較,付足了車錢扭頭便走,心裏卻早把這沒人品的司機罵了好幾遍。
終於到家了。何銳心中有些激動,這來回的耽擱已到十一點多了,料想沈青淩應該睡下了,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如果悄悄的鑽進沈青淩被窩裏,那一定事件很刺激的事。想到這裏,何銳搓著手“嘿嘿”的怪笑起來,一副彎眼色狼的模樣,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自己這樣也太過猥瑣了,連忙收回笑容,輕輕的打開自家的大門。
等當何銳打開大門後,他第一時間就意識到自己的計劃破產了,客廳的燈居然還亮著,而空氣中居然飄來一陣若有若無的飯菜香味。何銳關好門,尋著香味摸索而去,隻看見飯廳裏一個女人的背影在來回忙碌著。
“還有個湯,馬上就好。不準偷吃!”那女人沒有回頭,何銳一聽就知道是沈青淩。剛想上前溫存一下,沈青淩一個轉身就走進了廚房,讓何銳撲了個空。
何銳這會兒還真有些餓了,見桌上放著四盤小菜,葷素搭配剛好,而且都是他最愛吃的,不免食指大動,往廚房裏偷瞄了一眼,見沈青淩還忙活著,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用手抓了幾挫含在嘴裏一陣亂嚼,這四樣小菜均是色香味皆佳,何銳一邊暗歎著沈青淩手藝見漲之外,一邊毫無風度的把五根指頭都吮了個遍。收拾好作案現場以後,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大搖大擺的走進廚房。
廚房裏,沈青淩還在忙碌著,何銳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回憶起這幾日發生的種種驚險,如果從山崖上掉下來摔死,如果在山洞中被萬蛇吞噬,如果葬身巨蛙之口,那麼就永遠也見不到這個心愛的女人了。“如果我死了,青淩一定會很傷心吧。”想到這裏,何銳有些動情,忍不住上前去,從後麵環住她的腰,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
沈青淩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抱,驚得全身一顫,卻馬上平息了下來,責怪道:“你看你,差點把湯弄灑了。”
聽著她的聲音,何銳的心中無比的平靜,所有負麵情緒在那一刻全都煙消雲散,他用鼻尖來回的蹭著沈青淩的脖子:“這不是沒灑嘛。怎麼換發型了,連香水都換了。”
“是啊,好看嗎?”
“我的女人,永遠是最美的……”話說道這裏,何銳猛的一頓。沈青淩那齊頸的發型,和她身上的香味,讓何銳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另外一個女人——丁燕。這念頭一出,何銳整個人突然僵住了,從回家以後自己一直沒有看到沈青淩的正麵,而她給何銳的感覺,太像丁燕了。難道她是丁燕?想到這裏,何銳連忙鬆開手,後退兩步。
“你怎麼了?”沈青淩回頭看了一眼何銳,而後者這才確定,自己麵前的女人真的是沈青淩。想起自己抱著她時,居然還想到另一個女人,當下羞愧萬分,勉強擠出個笑臉說道:“我……我幫你拿。”說完,接過沈青淩手裏的湯碗,低著頭溜出廚房。
“小心燙哦。”沈青淩卻不知道何銳的心理活動,隻是叮囑了他一句。
我到底是怎麼了?何銳心中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到丁燕,這個女孩本不該出現在何銳的感情世界裏,絕對。
是我太累的緣故吧,是的,一定是這樣……
回過頭來說大東這邊,原本大東是想第一時間回家的,卻不知道為什麼,上車後第一句話居然是“師傅,幫忙跟上前麵那輛車。”那輛車正好是小七乘坐的。
在司機的笑容中,大東分明看出了一絲曖昧,很多愛情劇裏的戀人,都是這樣跟來跟去的,可見這位司機很有想象力。
讀懂了司機的表情,大東有些後悔,卻在心裏暗暗的告訴自己,他是想查探小七的真實身份。畢竟像她這樣一個陌生的女人,突然出現還幫了他們這麼大的忙,卻完全不知道她的用意,而且她明顯是有備而來的。
“對的,我隻是想查清她的身份。”大東捏緊了拳頭毫無底氣的說著,但他卻搞不懂,為什麼在小七出現時,自己會有熟悉的感覺,仿佛是多年不見的友人,而當小七離去時,怎會惘然若失。
一見鍾情?對大東來說,隻是個笑話。
“你對每個女人都是那麼無所謂嗎?外表親熱,心卻離得很遠。”這是很久以前冰冰對大東說過的一句話。
“不,除了你的老板娘。”大東記得,當時自己是這麼回答的。
“可惜她不是你那杯茶。如果將來出現一個女人……”
“如果真的有那個女人,我想我會感動。”
冰冰當時歎了口氣,把手放在大東的頭上,溫柔的揉搓著他的頭發:“你隻是個期待被愛的孩子……”
“期待被愛的孩子?”回憶起這句話,大東嘲弄的揚起嘴角。不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這笑容裏,還夾雜著一絲苦澀。
這時車突然停了,司機師傅扭過頭,一臉慚愧的對大東說:“哥們,兄弟對不住你,我們好像被發現了。”大東失笑,又不是搞地下工作。透過車窗,他看見前麵的車停在了路邊,而小七依在車身旁,麵帶微笑的看著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