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天後,劇組完成外景的拍攝,當晚導演心情很好,吃晚飯時他特意叫了一壇當地的好酒請客,劇組的成員舉杯痛飲,連龍老板都被請到桌邊,陪著大家喝上幾杯。酒酣耳熱之際,導演指著牆上的卷軸畫,笑嗬嗬地拍拍龍老板的肩膀說:“老龍啊,你的客店生意會越來越好,你看你不僅桌上供著財神,連畫本地風光的山水畫上都不忘加上財神爺,你是多想發財啊!”
大家都笑了,龍老板也笑了:“要說起這幅卷軸畫可有年頭了,大概還是70多年前,我們家的一位開客棧的長輩煩請本地有名畫師畫的,說起這位長輩啊,你們劇組的人肯定都認識,她的名字叫紅雲,紅雲娘家姓龍,她是我的姑奶奶。紅雲死後,這幅畫一直保存在龍家,前兩年我的旅店開張,我尋思著這幅《財神指路》掛在正廳裏不錯,我就請人把畫裱了,又配上一副對聯。”
導演點頭:“這幅畫原來還是你們龍家的傳家寶呢。”
於小民走到卷軸畫前,仔細端詳了一會兒,他用不解的口氣說:“財神指路,他指的方向應該是主人的客棧才對,這樣客棧才會財源廣進嘛,你們看畫上的客棧在橋的這一邊,財神怎麼指著橋的對岸呢?橋的對岸就是瀑布,財神朝那個方向一指,錢財都嘩嘩流走啦。”
於小民話音甫落,眾人都哄笑起來,導演說他說話不吉利,應該罰酒三杯,龍老板站起身,走到畫邊凝神細看:“你不說我倒也沒注意,好像是有點奇怪嗬,不過呢——”他指著畫上橋對岸的一個半圓形建築,“財神手指的方向倒也不是瀑布,他指的是磚窯——對岸的山坡上有好多廢棄的磚窯,喏,磚窯依著挖出的山壁建造的,大多是半圓形,它們都是清朝時的磚窯,已經廢棄了好多年了。”
歡宴過後,劇組還要在當地逗留一天,最後一天劇組多數人都抓緊機會出去遊玩了,導演沒有出門,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孟在淵透過窗戶,看見他在屋裏來回不停地踱著步,不時朝窗外望望,似乎有什麼心事,又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吃晚飯時他頻頻朝孟在淵所坐的這張桌子張望,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
門外傳來龍老板的聲音,他正在和老板娘抱怨,昨晚他卸下一扇舊門板,那扇門板的木材都爛透了,他順手就把門板放在正廳的門後了,原本打算砍了當劈柴燒,今天早晨他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扇破門板了。
“莫非你們誰把那扇門板扔出去了?”龍老板問眾夥計。
夥計們說,他們誰都沒動過那扇破門板。
老板娘說:“一扇破門板,丟了就丟了,有什麼打緊的。”
聽了這話,龍老板也就不提門板的事了。
深夜時分,孟在淵仍然毫無睡意,他坐在曲廊上,看著遠近的群山發呆,繁星閃爍,遠近傳來風吹樹林的呼嘯聲、瀑布落入水潭的轟鳴聲、宿鳥的鳴叫、蛙群此起彼伏的啼聲,孟在淵想,海德格爾也看到過同樣的山區夜景,聽到過同樣的萬籟和鳴,那時他的腦子裏又在想什麼呢?
下半夜孟在淵才回房睡覺,他始終睡得不熟,睡夢中他聽到外麵傳來一些古怪的聲音,他聽見壓低了的說話聲,有人從他的窗下走過,廊橋的方向傳來砰砰的響動,好像有人在砸釘子。孟在淵不知道,那些聲音是現實中存在的,還是他自己的幻覺,意識朦朧間他漸漸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劇組準備出發了,這時大家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導演大人不見了!導演沒下樓來吃早飯,當時大家都沒在意,但是劇組辦完結賬退房等手續之後,導演仍舊不出現,劇組的人開始著急了。龍老板上樓去導演的房間找人,回來時一臉納悶,他說導演不在自己的屋子裏,他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看起來他早就起床了。
到中午時依舊不見導演的人影,所有的人都急了,劇組的人、旅店的夥計都紛紛出去找人,他們找遍了小鎮,找遍了方圓一裏內的所有地方,卻怎麼也找不到導演的蹤跡。傍晚時分,他們在廊橋下方的山穀裏找到了導演的屍體,他已經摔得血肉模糊,奇怪的是,他的手裏緊緊抱著一扇門板——前幾天龍老板丟失的那扇破門板。
於小民走到孟在淵的門外,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裏麵傳來孟在淵沉悶的聲音“進來!”於小民側身走進房門,隨手帶上了門,孟在淵正坐在桌邊等他,桌上放著兩杯剛沏好的茶,孟在淵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吧!”他簡潔地說。
於小民順從地坐了下來,他用好奇的目光注視著孟在淵,孟在淵緊緊抿著嘴,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兩個人同時沉默著,空氣中凝聚著一種看不見的壓力。
“你最近有什麼新的靈感?比如說,有沒有想起紅雲藏財寶的地方?”孟在淵打破了沉默。
於小民搖搖頭:“我沒想起來。你呢?”
“我也沒想起來。”孟在淵用遺憾的口氣說,“不過呢,我倒是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根據最近發生的幾件事,我推測出真正的藏寶地點。”
“哦?你什麼時候成了大偵探了?”
“紅雲並沒有把真正的藏寶地點告訴吳子凡,我猜想她已經對吳子凡產生了懷疑,所以她撒了一個謊,財寶沒有藏在深山裏,而是在另外一個地方,可笑吳子凡為錢財殺了人,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