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諾冀望老太太攆人的算盤落了空,隻得不情不願地拿出僅剩的食物招待眾人。最後一隻烤老鼠切成五份擺在餐碟中央小得一點點,肉存了好幾天有股可疑的氣味,輕飄飄的瓷碟到每個人麵前就變了份量在桌上重重一磕。砰!“來吧,別客氣。”砰!布魯諾一邊牢騷滿腹地擺碟子一邊說吃吧吃吧吃完這頓就沒下頓了,我們全部的口糧都在這兒了。
他的牢騷讓帕夫列有些訕訕,對其餘人卻無效。幾個姑娘和警察達契神態自如地吞完老鼠肉,達契還問:“可不可以再來一份?”布魯諾聽了直想把平底鍋砸過去,然則不敢。
“羅曼,在哪兒?”阿裏卡左右張望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發問。
布魯諾給問住了。任誰都能看出來阿裏卡對羅曼的倚賴信任,於是關於羅曼的壞消息必定會激怒阿裏卡,誰也無法擔保阿裏卡瘋起來會是什麼樣。一片靜默裏,忽然有人說:“羅曼被政府軍抓走了。”
布魯諾循聲狠狠瞪了馬爾科一眼。
消防隊員一句話出口醒覺失言,不過為時已晚。阿裏卡煞白著臉追問什麼叫羅曼被抓走了,馬爾科隻好一五一十把他和羅曼去索卡酒店的遭遇說了一遍,當他說到羅曼從酒店裏帶出來一個嬰兒時,阿裏卡倒抽了一口冷氣。
仿佛為了證明馬爾科說的是真話,隔壁房裏小家夥哇哇大哭起來。真是一團亂。布魯諾悻悻跑過去抱起小家夥,試著哄她睡覺,然而小家夥不買賬,哭得更凶了。
“來來,我試試。”達契朝布魯諾伸出手。那是雙筋骨粗壯,一看就是給人戴手銬的手,布魯諾不信達契會哄孩子。他等著看好戲似地把小家夥遞過去,小家夥到了達契懷裏抽噎幾聲,竟然不哭了。
“警局還有保姆班?”布魯諾自己替自己找台階下。
“走失兒童等招領的每年都不少。”達契笑出一嘴白森森的牙。
布魯諾跟達契一對一答的時候,阿裏卡突然跳起來朝地下室走。小姑娘步子急促顯然不是去找睡覺地方的,布魯諾追上去問你去哪兒,小姑娘一甩手把他搭上去的手摔開了。
布魯諾又抓過去,這一回抓住了小姑娘瘦不伶仃的肩膀。
阿裏卡站住了。從身後看過去,小姑娘濃密的睫毛在不太明亮的燭光下一撲騰一撲騰的,布魯諾看懂了,阿裏卡是在替羅曼抱不平,恨他們沒有去救羅曼。
“沒槍沒子彈,我們幹不過政府軍。”布魯諾辯解,言辭蒼白得連自己都覺得虛弱無力。
“沒槍沒子彈,我們幹不過政府軍。”布魯諾辯解,心裏清楚就算給他一打槍外加一車皮彈藥,他也沒信心去跟軍隊為敵。
阿裏卡吸了吸鼻子,反駁說如果換了是布魯諾或她被抓,羅曼一定不會不管。因為鼻子受傷,阿裏卡說話有點嗡聲嗡氣。茨維塔太太替她消毒過傷口還蒙了紗布,但是鼻梁上的傷看起來依然很明顯。吃飯時帕夫列向布魯諾坦白他們正被剛巴克老大的手下追殺,顯然跟他們分開後,小姑娘經曆了不少事,吃了不少苦頭,布魯諾對此深表同情,但是要他為了救羅曼去冒死?沒門。
阿裏卡罵了句:“膽小鬼。”轉身朝出口走,跟阿裏卡一塊兒來的一個姑娘追出來說等一等,她也去。布魯諾看到長腿記起這姑娘叫妮娜。妮娜看起來嬌怯怯的,布魯諾沒想到這麼一個嬌嫩的美人會比男人還冒失還膽大。
阿裏卡同樣一臉意外。
“先說好,我可不是為了救人。”妮娜搖曳生姿地邁著長腿走到阿裏卡跟前,湊著阿裏卡耳廓說:“寶貝兒,告訴你個小秘密,軍隊有通行證,而通行證可以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說是分享秘密,妮娜卻說得有點大聲,布魯諾也聽到了。
布魯諾聽說過通行證,也知道巴特米爾坑道,知道政府軍經由坑道運送給養,順便做些偷運人口和販賣物資的走私生意。能夠通過坑道出城的都是些有錢有勢的人,那些人早在戰爭初期就逃走了,剩下平民沒有門路,隻好困在圍城裏苦熬。然而妮娜的話提醒了布魯諾另一種可能:他們可以想辦法弄到通行證,逃離這座城市。
“除了通行證,軍隊還有吃不完的罐頭。”達契抱著嬰兒加入談話,嬰兒已經被他哄睡著了,布魯諾不清楚達契聽到了多少,反正前警察一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偷聽的樣子,還踴躍自薦說他擅長用槍,願意加入。
“除了通行證,軍隊還有吃不完的罐頭。”達契抱著嬰兒加入談話,嬰兒已經被他哄睡著了,布魯諾不清楚達契聽到了多少,反正前警察一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偷聽的樣子,還踴躍自薦說他擅長用槍,願意加入。
“開什麼玩笑。”布魯諾說你們是瘋了才會想要去打劫軍隊,他從妮娜望向達契,再從達契轉到不知什麼時候跟過來的帕夫列,心說這可真是一幫喜好惹事的家夥。
達契看出布魯諾不讚同,笑著說你可別說打劫軍隊不可能。
“非常可能。”布魯諾輕嗤,“不過更可能送命。”他看看阿裏卡,壓了一句話在舌頭底下沒說出來:你們找死也就算了,別拖累我們。布魯諾以為達契隻是隨口一提,沒想到達契接著說:“既然如此,讓我們來慎重討論一下該怎麼幹。”
大概是當過警察的關係,達契言行間有一種不容人拒絕的強硬,布魯諾盡管反對,卻也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回到屋裏,看他在油燈下鋪展開一張薩市地圖。
避難所裏的人們圍攏在卷角泛黃的地圖旁,聽達契講述他的戰術。布魯諾看見阿裏卡也回來了,小姑娘就站在達契身旁,聚精會神地盯著地圖。“這裏是避難所,這條是狙擊手大街,這兒是政府軍崗哨…”崗哨在地圖上距離避難所不過一個指節的長度,戰前有軌電車還運作的時候,從茨維塔太太家搭電車坐四站就可以到軍營前,布魯諾記得那個站叫市消防局。“軍營原址是消防局,四周樹有十英尺高的鐵絲網,門前兩座崗樓架設有機槍…”達契在地圖上指指點點。布魯諾越聽越不安,達契不是說說而已,他是真的打算去襲擊政府軍崗哨。
“交叉火力太猛,正麵進攻不可行。”達契下結論,接著話鋒一轉,“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機會。軍營左側的停車場防衛不那麼嚴密,夜間巡邏哨十五分鍾一圈,我們可以試試剪破鐵絲網偷偷進去。”說到停車場,達契的語氣變的不那麼確定。稍有常識的人都聯想到停車場一片空曠,出現在空地上的一切活物都是上佳的槍靶,達契卻沒有解說要怎麼突破這一片意味著死亡的空地。
仿若凝固的沉默中,忽然有人發言。
“地下水道呢?消防局一定有通往地下水道的窨井口吧?”
布魯諾循聲望去,看見那個前足球明星帕夫列正轉過頭來望定他。“你們知道地下水道的通路,我看到過你們利用地下水道去警局。”前足球明星語氣十分肯定地說道。
布魯諾愣怔了一刻才反應過來帕夫列指的是前幾天他和羅曼還有馬爾科去警局武器庫的事。當時他完全沒有察覺有人看到了他們,布魯諾恨恨瞪了帕夫列一眼,說:“那時是羅曼帶的路。”
布魯諾愣怔了一刻才反應過來帕夫列指的是前幾天他和羅曼還有馬爾科去警局武器庫的事。當時他完全沒有察覺有人看到了他們,布魯諾恨恨瞪了帕夫列一眼,說:“那時是羅曼帶的路。”
“沒關係,我有指南針。”達契笑了,從衣兜裏掏出一個軍用羅盤給布魯諾看,他誇讚布魯諾說哎呀哎呀你們果然很行,居然想到利用下水道。布魯諾則繼續潑冷水說就算有羅盤也沒用,下水道裏有很多通道都被鐵柵欄和鏈條鐵鎖封死了。“可以請他幫忙做套開鎖工具嘛。”達契指指馬林,一邊撥弄軍用羅盤,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順便問一句,羅曼就是你們那個被政府軍抓走的同伴?”
布魯諾感覺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居心不良,沒有回答。然而阿裏卡急切地答說是的,羅曼是她們的同伴,如果達契計劃偷襲軍營,那她也要加入。因為她必須去救出羅曼。
“在這種艱難時刻,還能看到人們互相幫助實在是太令人感動了。”達契對阿裏卡眨眨眼,皺眉說進去軍營之後還有一個比較大的障礙,就是他對消防局內部的布局一無所知,不知道通行證、軍用物資、罐頭食水什麼的放在哪兒,當然還有軍隊把俘虜關押在哪兒。“不弄清楚方位,瞎摸可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