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士學者的“父親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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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吳亞順

“……父母對於子女,應該健全的產生,盡力的教育,完全的解放。”呼喊“救救孩子”的魯迅,在《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一文中如是寫道。除了魯迅,還有許多儒士學者,都有自己的“父親經”。

錢基博:做君子比做名士要緊

錢基博乃一代國學大師,是學者、作家錢鍾書的父親。據說,錢鍾書周歲時“抓周”,小手沒有抓玩具,沒有抓糖果,沒有抓銅錢,而是抓起了一本書,錢基博自己喜好讀書,“於車塵馬足間,也總手執一卷”,因而喜出望外,取其名為“鍾書”。

錢鍾書出生後出嗣給伯父錢基成,伯父上午帶他上茶館、聽說書,四處閑走,下午才授課,鍾書玩得開心。1920年,伯父去世後,才開始由錢基博直接進行教育。錢基博對兒子管教極嚴,錢鍾書16歲時,還曾被痛打一頓。1926年秋至次年夏天,錢基博北上清華任教,寒假沒回無錫,此時的錢鍾書正讀中學,沒有溫習課本,而是一頭紮進了小說的世界。等父親回來考問功課,錢鍾書過不了關,於是挨了打。此後,他才真正開始奮發讀書。

1929年,錢鍾書考入清華大學外文係後,錢基博還時常寫信給他。一封信中說,“做一仁人君子,比做一名士尤切要”,隨後一封信則表示:“現在外間物論,謂汝文章勝我,學問過我,我固心喜;然不如人稱汝篤實過我力行過我,我尤心慰。”

梁漱溟:隻瞟一眼補考通知

梁漱溟育有二子梁培寬、梁培恕。在教育上,他給予兒子最大的自由空間。談及父親,梁培恕說:“我們受到的可能是最自由的教育,擁有了別人沒有的最大的自主權。”

梁培寬追憶梁漱溟時,則時常會提到一次考試。當時,梁培寬考了59分,內心忐忑地拿著學校要求補考的通知給父親看。“他隻看了一眼,就又還給了我。”梁培寬說,他後來明白父親的用意,“自己的事情自己負責”。

相比於課堂成績,梁漱溟更在意教人過社會生活。“唯人類生活仍需要教育,然教育徒為生活而已,將以為人類生命之無限發展焉。”在《教育與人生》一書中,梁漱溟一再強調“生活本身的教育”。

胡適:平時不親熱,隻知責怪

胡適和妻子江冬秀育有三個子女,女兒5歲時夭折,長子胡祖望、小兒子胡思杜圍繞在江冬秀身邊,胡適忙於公務,無暇顧及。江冬秀雖出身官宦之家,但僅讀了幾年私塾,又酷愛打牌,對於孩子的管教,少投入精力,不甚得法。

在家庭教育中,胡適雖然倡導“獨立、合群、重學”,但自身也有不懂得如何愛孩子的嫌疑。1929年,胡適給胡祖望寫信說:“功課及格,那算什麼?在一班要趕在一班最高一排,在一校要趕在一校最高一排。功課要考最優等,品行要列最優等,做人要做最上等的人,這才是有誌氣的孩子。”這時,胡祖望10歲,離開父母,獨自在外上學,父親如此高的期望,恐怕隻會感到“壓力山大”。次年,接到學校發來的“成績欠佳”報告單,胡適大失所望,怒道:“你的成績有八個‘4’,這是最壞的成績。你不覺得可恥嗎?你自己看看這表。”

最終,胡祖望雖上了大學,但遠未達到胡適的期望;胡思杜讀了兩所大學都未能畢業,卻染上不少壞習氣。晚年,胡適對秘書說:“娶太太,一定要受過高等教育的;受了高等教育的太太,就是別的方麵有缺點,但對子女一定會好好管理教養的。母親有耐心,孩子沒有教不好的;孩子教不好,那是做母親的沒有耐心的關係。”在給江冬秀的信中,胡適亦自我反省:“我真有點不配做老子。平時不同他們親熱,隻曉得責怪他們功課不好,習氣不好。祖望你交給我,不要罵他,要同他做朋友。”

編輯提點 鄭文龍

無論是錢基博還是梁漱溟,其道德學問的根柢皆在儒道儒學,以其原儒精神發揚化成人文的教育大義,其於子弟家教多有家學傳承、家規遺教,故而君子兼才子如錢鍾書,溫柔篤厚如梁培寬、梁培恕大都秉承乃翁遺風,甚或有過之而無不及。反觀以西學思想方法啟蒙載入學術史、文化史的胡適先生,其家教方式即不甚理想,既未領悟傳統訓誡之道,又未通達西方育人理念,以其昏昏使人昭昭,雖警醒世人、思想啟蒙之功績彪炳青史,奈何平天下未能先齊家,終於授人以柄,引為憾事。儒士學者之家教得失尚且如此,家教之經難念,今日更應參酌古今,與時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