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理解它的意思,估計跟這一陣兒腦子不太管用有關,因此隻能茫然地望著它。
“別逗了,”大鳥撲扇起一雙翅膀,“難道我說的還不明白?難道還有啥歧義?找你的意中人去,清醒點,我可幫不了你什麼忙!”
我差一點兒睡過去了——別看酒館裏這麼喧鬧,其實卻挺有催眠效果的,很容易讓人昏昏欲睡。
“什麼意中人?”我懵懂地看著白鶴。
“什麼意中人?什麼意中人?”白鶴的眼神顯得很不耐煩,“那您幹嗎來這個酒館,不就是要尋找意中人嗎?說說您幹嗎來這裏?”
“我不是自願來這個地方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來這兒,而且被限製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不知道怎麼出去。”當然說歸說,我並不指望它能解答我的疑問。
“你本來就該從那兒出現。”白鶴揮了揮背上暗紅色的翅膀,就像一隻大手,“事情呢,需要耐心一點兒,仔細觀察,多轉悠轉悠,您肯定會有所發現。”白鶴的小眼睛突然睜大了一倍,呈金黃色的虹膜光芒閃爍,“那兒有另一扇門,您隻消發現它、推開它……”
“問題是很難發現,它總是隱藏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
“世界上哪來那麼便宜的好事?努力找啊。一般來說,在您精疲力竭,信心全無的時候,它可能就出現了。”白鶴說著,神色又回到了心不在焉的狀態。
“過分了哦。”一個戴頭盔的老頭狠狠地說。
白鶴的頭搖晃了幾下,隨後沉默不語了。
現在覺得腦子稍稍清醒,情緒也沒那麼煩亂了。我起身對白鶴表示感謝,可是它並沒有理睬我的意思。我一邊左顧右盼,一邊漫無目的地瞎轉悠,仍然不明白應該做什麼和怎麼去做。酒館裏的人們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在莫名的音樂背景下,喋喋不休沒完沒了。不過當你打算湊過去聽聽的時候,那談話又變得模模糊糊,語焉不詳了。
不知過了多久,腦子又一點點轉動不靈的我無意間推開一扇門,那感覺就像厚著臉皮做了什麼錯事似的。詭異的是盡管不斷在推開一扇扇門,卻總像是返回原來的老地方,不變的是嗆鼻的酒氣,古怪的音樂,暗紅的燈光,殘缺的人群,還有蠕動在眼前的各色麵孔。
我唯一期盼的是有誰能跟我搭訕,可那些人大都對我視而不見。有一次總算碰上有位老者向我招手,他的臉毫無特征,倒是那頂頭盔讓我想起很久以前警告白鶴的那個人——而且就在他的身後,有一扇木門。
我興奮地走過去,發現他手上端著一隻冒著熱氣的黑乎乎的湯碗,裏麵揮發出一股怪異的草藥味。
“孩子,把這個喝下去,”他聲音裏有一種魅惑力,“然後穿過這道門,然後,你就可以找到你的意中人了。”
“是什麼藥啊?這麼難聞?”我盯著湯碗,直覺它肯定是有毒的。
“它能讓你的腦子恢複清醒。”他說。
我遲疑著不敢喝。不料老人很快已經站到了一旁。
“我並不指望你將它喝下去,不過這已經不是我的責任了,請進去吧。”他單手將門推開,暗紅的光線從裏麵射出來,一個拉長的影子延伸到門口。
門在身後自動關上了,我有如一名強迫症患者,再次走進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空間。酒館裏依然是音樂,燈光,正在喝酒閑聊的殘缺人或動物,並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我突然覺察到腳下有什麼東西,它正在抓撓著我的腿,這家夥的皮毛是黑色的,不過似乎還有斑點。
“是我在這裏啊,難道你的眼力這麼差嗎?”黑貓的語氣有點兒無奈,它伸了伸鮮紅的舌頭,“我是不容忽視的哦。”
啊,這不是出現在木樁上的那隻黑貓嗎?我想起來了。
“就是你這家夥把我帶到這兒來的吧?真該死。”我說。
“不是我帶你來的,是你自己暈倒了啊……”黑貓回答說。
“我確實暈倒了,可我暈倒以後身體是怎樣移動的?”我看著黑貓的眼睛,意識越來越無法控製,“難不成是我自己鑽進那小房子睡覺的?”每次碰到黑貓都是這樣的感覺……莫非是它的眼睛在作怪?我避開了它的目光。
“沒人說這個酒館在地下……”貓的目光在我額頭上遊移不定,“也沒人說你移動了,或許你根本就停留在原地呢?”
耳道裏嗡嗡嗡一陣鳴叫,我又要犯暈了……
“你能不能帶我出去?”我強撐著問。
“我倒是不能……”貓聲又變得嫵媚,“但是你快要自由了……我隻是給你一個預言:你快死了……”
“說的是什麼意思?”我不明所以,腦子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嘿嘿,是中毒了吧?藥湯還是酒?”貓扭動了一下身軀,莞爾一笑,“趕快從黑暗中醒來——”
最終它開始扭曲變形,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了。
我再次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大亮,一顆太陽正明晃晃地照耀著我的身軀。我頭枕木樁,正麵對著的方向有一個村子的輪廓……那是我的家。
我跌跌撞撞,向該去的地方走去,最後意識變得十分清醒。
我把自己的遭遇改成另一個人的遭遇,講故事似的告訴了我娘。
“嘿,兒子,我知道這個故事。這是我們本地的傳說。”娘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
“真的嗎?”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那個縣城通向冥界!而樁子呢,大約一百年會出現一次!”我娘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這是老一輩人說的。每隔百年總有一個人會碰到那根樁子,它會把人帶到地仙的酒館哩!”
“傳說?這是胡說吧?”我心裏一陣震驚。
“不要瞎講,這可是老一輩流傳下來的。”娘瞪大了一雙眼睛,打卷的頭發在風中飄拂,“……唉,老一輩人還說,那個人最終會得到一件禮物呢!那肯定是好東西!”
“都是瞎說八道。”我越來越沒底氣了。
“不能這麼說,”娘看上去很害怕,“這是老一輩人流傳下來的啊。”
我不想再聽到更糟糕的事,便找借口離開了。
果然,我們的村子外麵是一片荒蕪,哪來的什麼草地……木樁子更是子虛烏有。看來一定是在做夢。
而那個預言呢?我喃喃自語,也是胡編濫造罷了——都是腦子有毛病。
一切皆無可能。一棵枯萎的老樹如是說。
責任編輯 安殿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