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京城四章(1 / 1)

京城四章

散文隨筆

作者:嘉昌

宋慶齡故居謁思

國色天香。

我是說你,也說他。

……中國,滯重陰沉的天空!個子很小誌向卻很高的他上去了,抹一筆晨曦。你知道那單薄,你襯上一筆!

……中國,衰腐的、令人窒息的泥塘!他掙紮出來,怒擎一朵清鮮。你知道那孤獨,你襯上一朵!

你毅然選擇了那種艱難,艱難的幸福。他有福,曆史有福。中國,有色有香起來……

待到晨光遍地、山花爛漫時,你在叢中笑。

放輕、放慢腳步,在這裏的碧水青石、繁花萋草、廊閣廳堂中,我用心感承、膜拜與頌揚。

還向你說:古老的國度,呼喚更多更濃的色彩與芬芳!

在郭沫若銅像前

——拜謁郭沫若故居

我仍然要說:這是人類一個偉大的額頭,那樣寬闊、飽滿與光亮,因著這個頭顱中那樣寬闊、飽滿與光亮的文學、史學、考古學、書法等等思想與知識的蘊藏和輻射。

他的激情與輕薄、創新與奉迎、深刻與粗陋、執著與變幻、屈原與阿Q、大智慧與小聰明,都是上個世紀中國社會的影像,3D的。太多的美譽與太多的貶斥,使他真實。他詩人的全部抑揚頓挫、感慨萬端的吟詠,注定餘音嫋嫋為一個荒遠又簇新的歎息:

人啊!人啊!

無數的白雲正在空中怒湧,

啊啊!好幅壯麗的北冰洋的晴景喲!

無限的太平洋提起他全身的力量來要把地球推倒。

啊啊!我眼前來了的滾滾的洪濤喲!

啊啊!不斷的毀壞,不斷的創造,不斷的努力喲!

啊啊!力喲!力喲!

力的繪畫,力的舞蹈,力的音樂,力的詩歌,力的律呂喲!

我以尊敬的目光仰視先生的銅像:為著他曾“立在地球邊上”,發出過這樣的呼喊。

……庭院,“百花齊放百鳥鳴”。銀杏,身姿蒼勁,枝葉葳蕤……

恭王府斷想

花重林複,水縈山連,金柱楠梁,富麗堂皇。在流杯亭坐上位,到密雲洞摸“福”字碑,走“步步高”階梯……

這裏曾幾度易主。而導遊小姐善抓“看點”:

——這裏是和珅的府邸!

——那確實是一個“看點”:一隻毒蘑,禍心深藏卻以五光十色裝點風景;一包鴉片,蝕骨銷形卻令神魂愜意飛蕩“活出自己”;一條美女蛇,吮精榨髓卻妖冶柔媚令情欲搏張恣肆無限滿足;一顆癌瘤,以極強的生命力占領、毀滅著自己賴以存活的肌體……就這樣,他伴君,那個知道其害卻又真實地離不了他的君王。

父母早逝的孤苦孩子。苦學強記、善詩善書、通曉四書五經和滿漢蒙藏四種語言的儒雅俊秀的才子。管理官家布庫“一絲不占”的清官。雷厲嚴正打擊貪腐的功臣。

阿上欺下的小人。權傾朝野、濫施淫威的佞臣。肆意貪占,藏財相當於朝廷十五年收入的“世界級富翁”,中國曆史上最著名的貪官。

這中間,有一條怎樣的通道、一番怎樣的突變呢?

……想起了那條著名的詮釋內因外因的哲理。

一顆石頭孵不出小雞——是那無處不在的私欲:出人頭地欲、權欲、物欲……使這隻蠢蠢欲動的惡卵(而不是石頭)伺機待“孵”嗎?

適宜的溫度:是那末世的腐朽床榻,那自恃萬般尊貴萬般英明、陶醉於萬般依順萬般恭維、既俯視天下日理萬機又時時耽於俗欲惡趣的君王的賞識寵愛,催生、放縱又嗬護了他嗎?

這是他麵對那條要命的禦賜白綾所吟的《絕命詩》中的句子:“今朝撒手撇紅塵”——他死得不甘心啊!於是預言:“記取香魂是後身”——他時時渴望借屍還魂呢!

胡同·四合院

京城是一座連天接宇的宮殿之城。這是永定門——正陽門——天安門——故宮——景山——鼓樓、鍾樓,直抵國家奧林匹克體育中心;那是雄樓、宏堂、寶館、華所,櫛次鱗比出東西長安大街。雄渾莊穆和輝煌瑰麗沿南北中軸線和東西軸線鋪排開來。

我卻願意一再走進胡同、四合院,走進這些京城接地氣的毛細血管、小小細胞。

滿漢雜居,貧富雜居,低頭不見抬頭見,東家炒菜西家香……從幾百年前的一開始,胡同就把自己設計成了老百姓過日子的載體,設計出了體現社會智慧與和諧的走向、寬度和肌理,觀念、禮儀和習俗。

沒有萬歲爺才能享用的金黃琉璃瓦,沒有千歲爺才能享受的碧綠琉璃瓦,隻能灰牆、灰瓦、烏頭門:四合院,也屬於平頭百姓。灰瓦、土地正和天青地穩。一草一樹就按咱自個兒的喜好擺布。信風水更信好日子靠出力流汗;盼奢華更樂在天棚下、石桌旁吞一筷子炸醬麵咬兩口脆生生的水蘿卜、嫩黃瓜!

雄渾與輝煌令人起敬,胡同與四合院卻讓我感知踏實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