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半年有餘，我履行對秦部長的承諾，每月一定去秦部長辦公室看他一次，每次去我總會到文物店倉庫裏挑件古玩送秦部長。這次又是保管部主任幫我挑選，是一件清代玉如意。保管部主任介紹說，這件玉如意是乾隆時期造辦處督造。他特別強調這件玉如意選用上等新疆和田白玉製造，玉器的製造工藝到清代乾隆已臻巔峰，玉雕技術集曆代之大成。我雖然不懂玉質和玉工，但看到如意頭上的牡丹雕琢富麗堂皇，如意身上的螭龍紋盤繞卷曲在玉柄上，千姿百態、神氣十足的樣子處處彰顯著皇家的霸氣和風範，已然覺得其非一般普通古玩能比。
當我將玉如意送到秦部長手上時，秦部長仔細端看玉如意的做工，愛不釋手，一邊看，一邊誇獎我：“小倪，你進步得真快，才半年，你對古陶瓷、古玉器都弄懂了，真不愧是名校曆史係的高材生。”
聽著秦部長的誇獎，我心裏很甜。看著秦部長辦公室博古櫃上放著我送的十多件瓷器，都能叫得上名來：上邊兩件是宋代影青壺、影青賞瓶，淡青色的釉在明亮的辦公室中顯得那樣晶瑩溫潤。中間三件是宋代吉州窯黑釉點彩梅瓶、綠釉鳳穿牡丹紋瓶、釉繪仿剔犀如意雲紋瓶，冷峻高潔的梅竹，春意盎然的富貴牡丹，春江晚景的世外桃源刻劃都體現了宋代文人的詩情畫意。下邊幾件分別是明代宣德的青花釉裏紅賞瓶、康熙粉彩鹿頭尊和龍紋天球瓶、雍正仿宋官窯的雙耳瓶。就在我欣賞博古櫃上的寶貝時，秦部長放下手中的玉如意叫我：“小倪過來，認識一下陳市長。”順著秦部長的視線，看到秦部長寬大的辦公室一側坐著一位中等身材、相貌端莊、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
秦部長對我倆相互介紹，我倆互道問候、握手，分別坐下後，秦部長說：“陳市長是C市市長，你們倆聊聊，我去開會了。”
秦部長一出門，陳市長馬上滿臉堆笑地對我說：“倪總，咱倆都是秦部長的老部下，就不用客套，今天我有一事相求，請您務必幫忙。”
“陳市長太客氣，有什麼需要我做，盡管吩咐。”
陳市長倒也暢快，幾句話就讓我明了了所辦之事。
要我辦的事還是輕車熟路。陳市長的朋友有一件元青花魚紋罐要我拍賣，成交價指定500萬元，兩邊傭金之和不能超過20萬。傭金多少都無所謂，對方奉送的錢，關鍵還要發票，並且開滿足額500萬，20萬利潤交過稅，也所剩無幾，但我不能討價還價，很明顯這件事是秦部長親自安排的，我隻能照辦。
陳市長特別交代，元青花魚紋罐是高仿，一般人挑不出什麼毛病。
我特別安排征集部，將元青花罐上拍賣圖錄封麵，並且親自安排了幾個托，要他們將拍賣價舉到480萬元即停手舉牌，有人接牌500萬元，拍賣師即刻成交。
元青花拍賣很成功，200萬起拍時，場內不少人舉牌，看樣這個高仿元青花的確吸引了不少人，一直叫到450萬才沒有人與我安排的托競買，真叫我捏了一把汗。
以後兩三年，秦部長每年都介紹來自各地市的官員拿高仿明清官窯瓷參拍，少則500萬，多則1000萬，每次都很成功。
秦部長，不，要改口叫秦省長了。自我八年前當秦局長秘書至今，原來的秦局長已完成三級跳：局長—副市長—省級組織部長，目前已是工業大省的常務副省長。
異寶奇琛俱民必爭之器，瑰節奇行多冒不祥之名。秦省長真應了這句話。秦省長，不，秦常務副省長上任不足一年，便被雙規，很快就以收受賄賂八千多萬元人民幣被判無期徒刑。翻身落馬的不隻秦省長一人，牽涉行賄的官員達二十人之多，我作為一個“雅賄”的幫凶也被開除公職。
人生如瓦盆，打破了方見真空。
（責編：魏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