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取出懷裏的鈴鐺,輕輕搖晃幾下,“叮鈴鈴”,金鈴發出清脆的聲音。
驀然間,數十人從街道兩旁湧來,均是勁裝結束,手裏帶著兵刃。
這數十人腳步極輕極快,僅僅一呼一吸之間,已經聚到馬車旁,雍和幾乎沒聽到半點聲響。
跟著,四麵簷宇屋頭之上發出輕捷的腳步聲,偶爾有人腳尖踢翻青瓦,傳來細微的聲響。
霎時間,街道兩旁簷頭,或站或蹲,也都是勁裝武士,粗粗一數,果然有近百人之多。
這些人裏,有的已經年過半百,頜下黑須白須,看來屬於李靖口中所說的“老朋友,老部下”之屬。其他年輕人頭上都纏著白布,人人臉上都是悲壯憤慨的神色,頗有荊軻赴死之概,想必是李貞卿平素豢養的死士。
這些人聚在一處,不發一言,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放得極輕,人人到來之後,隻朝李靖微微點了點頭,便望向天罰府,再不說一句話。
李靖低聲問道:“尊主,現在是時候嗎?”
雍和輕輕點了點頭,右手抽出倭刀琉璃切,左手抽出紫稚在手。
李靖跟著抽出腰間鐵劍,幾乎是同時,聚在周圍的一百人也都備好兵刃,或是抽出刀劍,或是解開長槍槍頭的皮套,或是引弓搭箭。
雍和見到眾人視死如歸的眼神,不由地熱血沸騰,胸腔裏燃起一股莫名火氣,握著琉璃切的右手泌出細細的汗珠,粘在刀緱之上,倭刀更加不易脫手。
“噌——篤!”在李靖的點頭示意之下,一名弓箭手射出一支羽箭,正中大門額匾,插在“罰”字正中!
在羽箭地微微抖動中,眾人不約而同地朝天罰府發起強攻。
十幾名白巾死士奔到牆下,解下腰間纏繞鷹爪鎖,射在牆頭,拉緊繩索,鐵爪勾住牆頭磚瓦,繩索拉的筆直,同時快步後退,將手裏的繩頭縛在腋下,長長的繩索斜斜搭在半空。
十來人輕功極佳,走樓梯也似,輕輕巧巧地躍上繩索,在筆杆粗細的繩子上快步走動,轉眼已站在牆頭,向牆裏躍下。
便聽得牆內幾人喝道:“什麼人!”“好大的膽子!”“有刺客!來人!”跟著聲音頓歇,像是被人刺死。
雍和這時已經奔到大門之前,朝門縫窺看,隻見上下兩道粗粗的黑影,知道門上插了手臂粗細的門閂,雙手握刀,窺準門縫劈下,嚓嚓兩聲輕響,門閂應聲而斷,兩旁白衣死士同時發足踹門,大門頓時開了。
李靖在旁瞧得呆了,讚道:“好鋒利的快刀!”
門外眾人魚貫而入,連砍數人。這時大院之中守衛極少,區區十來人而已。人數又寡,又防備不及,隻呼喝幾聲,已被蜂擁而上的眾人刀斃。
李太歌說的果然有理,經過一夜無事,本該守衛森嚴的門口和前院漏防,使得眾人輕易便破門攻入。
忽聽呐喊聲起,一隊官兵模樣的人從正堂左右兩旁側門用來,想是聽見異動,才前來增援。
約莫有二三十人,白衣白甲,背後背著塗了白漆的半人高狹窄盾牌,手中均拿了白杆銀槍,槍頭十分古怪,像是一隻衝天白鶴,鶴翅半張,羽毛便是鋒利的鋸齒,尖銳的鶴喙兩麵開鋒,便是槍尖,中間裂出一道深深地紅色血槽,一旦刺進人身,立時便能放血。
“左良玉的白鶴隊!” 李靖脫口而出。
這隊官兵衝出之後,並不著急衝上死鬥,而是呈燕翼狀列隊站好,槍指前方,動作整齊劃一,美觀之極。
若是白鶴隊大兵前來衝殺,眾人還好順勢放單對鬥,但他們這般端立不動,眾人不由愣在當地,竟也隻能收勢站定,不知如何是好。
有弓箭手張弓搭箭,“噌噌”兩箭連發,朝白鶴隊中兩人射去。四五名大兵同時出槍格打,將羽箭格開,跟著這二三十人幾乎同時取下背後盾牌,立在身前,盾牌邊緣相接,幾乎像是兩堵白牆接在一起,每片盾兩邊均有兩個小小凹口,長槍從凹口中伸出,眾大兵身子蹲伏,隻在倒三角的盾頭處露出眼睛。
李靖手下群豪死士鬥不過是在江湖上拚殺掙命的好漢,哪裏見過這等沙場對敵的陣勢?一時間竟是毫無辦法。
數百人呆立當地,麵對僅僅二十來人的白鶴隊,無從下手,如同雄雞看見螃蟹,雖有利喙,奈何硬甲。
耽擱這幾個呼吸時候,後備大批人馬也已經趕來前院增援。這其中有尋常守院武士,也有尋常鎧甲的湘軍大兵,也有其他白鶴大兵。
這些白鶴大兵一入戰場,立即加入先前的白鶴兵陣,燕翼陣型迅速變化,改為長排,第一排越有五十餘人,挨次站定,身前白盾契接的嚴絲合縫,第二排亦有五十餘人,也是舉起盾牌,伸出長槍,盾尾的三角尖頭契進前排盾牌倒三角形狀的盾首,一百麵盾牌組成一睹白牆,牆後伸出密密麻麻的百餘支長槍,將眾護院侍衛、尋常大兵護在牆後。
這一下變化兔起鶻落,李靖眾人都措手不及。不過縱使他們反應及時,麵對這些訓練有素的白鶴大兵,也是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