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流光碎影之,午夜煙語(2 / 3)

慕小梅立刻呆立原地,身子也微微的顫了起來。眼前那人,寬闊的額頭,細長的眼睛,挺拔的鼻梁,半抿的唇。還有那下巴,同樣倔強的微翹。除了冷峻的氣質,桀驁不遜的淡漠表情是慕小梅所不熟知,其餘的一切幾乎和祝奇安一模一樣。難道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慕小梅突然有種心碎無痕之感。她來不及說話,那人已向她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邱野。

慕小梅沒有伸手,依然呆立原地

。她的表情換了又換。好在她身處暗中,所有的一切也就很好的隱匿在了黑暗之中。

她不動,鍾夕文也不動,她是此時唯一知道慕小梅心境之人。她陪她等在那裏,等她心中的千山萬水一一過盡。雖然她知道,這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那些早已是慕小梅心頭無論如何也過不盡的山水。如同鬼魅,誓要與其生死相守,糾纏不清。

邱野的手依舊伸在那裏,臉上的表情漸漸僵硬

三兒笑著打破了僵局,這都是怎麼了,大家都來玩木頭人啊?他扯了扯慕小梅的衣服。慕小梅醒了過來,她吞咽著口水,強擠出一絲笑容,又看了看停在半空中邱野的手,握住了。她用一種極暗啞的聲音說道,慕小梅,叫我小梅,請多關照。

邱野回握住她的手,很用了些力道,慕小梅呲了牙。好在他立刻反應了過來,鬆了手,臉皮也安靜的牽扯一下,算是笑過了。

慕小梅看著邱野收回手,開口問,我們好像在哪裏見過?

不會吧?邱野淡淡的答,我這人比較宅,除了工作場合,你要見我還真不容易,是不是看錯了?

應該沒看錯。一次在朝陽公園外的書店裏,一次在朝陽公園內,咱倆都是擦肩而過。

邱野笑了起來,冷峻的表情瞬間舒展開來。其實他笑起來的樣子至為好看,不像祝奇安,更像個孩子,稚氣未脫的孩子。聽你這麼說,倒讓我想起來了,這兩地兒我還真有去過。如此看來,咱倆還真有點緣。

確實,慕小梅點了點頭。

坐吧,邱野示意。

慕小梅邊坐邊問,您這酒吧的風格我很喜歡,是不是剛裝修完?

邱野坐下,麵色又換回了之前的淡漠表情。慕小梅的心莫名的暗了下來。邱野將身子往椅背上靠去,麵容也進了黑暗當中。他用一種極輕的語氣答道,是。我剛盤下這間酒吧,為了不影響生意,邊營業邊裝修。目前底下的這層已裝修完畢,二樓還比較亂,等生意穩定了會再裝。

鍾夕文也落坐,偏頭過來朝路遠笑道,哦,那二層現在還不營業囉?

是,邱野答,二樓是露天平台,現在天氣轉涼了,願意坐在露天的客人很少,所以會等明年開春後再來裝修,正好趕上夏天營業。

也是,現在生意好嗎?鍾夕文開始發揮自己的交際能力,與邱野對答如流。

剛開始,談不上好壞。多是呼朋喚友,或是些之前的老客。你們若有朋友,也可以往這裏帶?

慕小梅暗笑,還沒開始呢,就已經開始分派任務了?

鍾夕文接著說,那好啊,我的朋友可多了,每個都愛喝酒,以後就都往你這兒帶了。我估摸著,不出半年,你這場子就得火起來。

借您吉言,生意不火都火了。邱野笑。不過不瞞您說,我這人好靜,所以這場子我其實是想搞成靜吧形式的,生意好壞都無所謂,差不多過得去就行了。原本就拿它來玩,不指著掙大錢。

難得你心態平和,這樣反倒容易掙大錢。鍾夕文依舊笑言。

邱野將手伸進了口袋,摸出一包煙來,遞給了鍾夕文。熱烈歡迎你和你朋友來玩,到時我全程陪喝陪聊。

鍾夕文平常並不抽煙,但此時為了客氣也抽出一根來舉著。邱野為她點著了,再轉身將煙遞給了三兒和小四。猶豫了一下,遞到了慕小梅的麵前,臉上依舊一副冷淡之極的表情,問,你不抽煙的吧,你抽嗎?

慕小梅差點笑出聲來,心想這都什麼話啊?你這是想讓我抽呢,讓我抽呢,還是讓我抽呢?

邱野看她不說話也不拿煙,怔在了那裏。

三兒欠身將邱野的手推回,您抽您的,小梅很少抽煙。唱歌的人,一般都要保護嗓子。

也是,邱野順勢將手收了回去,轉頭問三兒,你們還沒吃飯的吧?先點吃的東西,山珍海味沒有,家常小炒還是挺多的。

三兒剛抽一口煙,滅了,答邱野道,吃不著急,我們還是先試場吧。小四,別抽了,上台。

慕小梅也站了起來,對邱野道,我也上去了,你們慢坐著。

鍾夕文留了下來,挨近邱野坐了過去。一會兒功夫,兩人聊得極為投契,間或大笑,惹得三兒不斷的側目。

慕小梅朝著三兒的後背猛拍,罵他道,看什麼看?難不成你還想吃醋啊?她這是在幫你圍關係。

三兒隻好收回眼,邊擺鍵盤邊答慕小梅,我用得著她幫我圍關係嗎?

慕小梅扯過一根麥克線來,接上,對著他翻白眼,喲,還挺傲,不是搬人家去住的時候了?

三兒一聽這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瞪著慕小梅大叫,慕小梅,你再說這事我可就真急了。都說了我已經跟文子領了結婚證了,你還想怎麼樣啊?你看你這沒完沒了的勁兒,你幹脆給我踩死得了,踩死都得撚兩腳吧?

慕小梅剛打開麥克風的開關,又關上了,她低吼道,對,撚兩腳都是輕的。

小四正給自己的吉它校音,忍不住也加進來吼,要吵回去吵去,這兒正辦正事呢。

兩人同時住嘴,三兒轉身打開了舞台上的燈光。三盞,分別照著他自己,小四,和慕小梅。舞台上的氣氛立刻不一樣起來。慕小梅走進舞台中央,站到三兒和小四中間,拿起了麥克風,下麵這首Makeitgoaway送給你。音樂響起,極為優柔的曲調。慕小梅唱了起來。她半閉著雙眼,嘴裏唱著Whenit’sdarkerthandeathoutthere,心裏卻不斷的想起一個名字,祝奇安。因為走神,慕小梅不斷的唱錯,好在經驗所至,又全都被她給救了起來。隻是三兒急得在她身後狂叫,專心點,小梅,你唱的什麼玩意兒?

第二首歌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慕小梅心裏急,卻依然不能自控。那些熟悉的歌詞像突然間從她腦子裏消失了,後半段的歌詞幾乎都是她邊唱邊編出來的,好在還算靠譜,旁人很難聽得出來。但三兒和小四是聽得出來的,在她的身後急得要發瘋。小四跑前好幾次,假裝用一段極炫的Solo來掩飾她的失態。一曲終了,三人渾身都是汗。

三兒關掉麥克風,對著慕小梅吼了起來,小梅,你想幹嘛?砸場子來了?

慕小梅自知理虧,一言不發,低頭收拾譜本。

小四過來勸,算了算了,人總有狀態不在的時候嘛。

我靠,狀態不好也別在這會兒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算了,我來,下一首我唱,救救場,問題不大。

三兒收了怒氣,強撐出一副笑臉對著台下說道,下麵請我們的吉它手小四為大家演唱兩首,謝謝。

音樂響起,慕小梅低頭走下台去。

她默默的走回鍾夕文的身邊,坐了下去。鍾夕文看著她臉色不對,靠過來問,怎麼了,寶貝兒?

慕小梅眼睛看著鍾夕文,餘光卻瞟向了邱野,嘴裏輕輕應道,沒什麼,先聽歌,呆會兒再說。

邱野的注意力全在舞台上,根本沒注意剛剛走下舞台的慕小梅,慕小梅稍稍放寬心來。

舞台上的三兒和小四合唱了一首小調,兩個聲音搭在一起,格外的和諧,這是多年合作的默契所至。

音樂停了下來,三兒和小四也走下台來。邱野起身來相迎,嘴裏讚道,真好,唱得不錯,正是我們酒吧想要的風格。來吧,一三五,怎麼樣?

好啊,沒問題。三兒趕忙答應下來,想了想又問,別的時間還有個樂隊?

邱野示意他們坐下,答,是啊,真不好意思,那個樂隊比你們先來,所以占了二四六的時間。

三兒趕緊擺手道,沒關係沒關係,一三五就挺好。

慕小梅依舊坐著沒動,看著他們落坐,開始於心頭畫起了問號。她原本以為這場子沒戲了,沒想到邱野竟會留下他們。她抬起頭來打量起邱野。光線很暗,那張臉依舊很淡,即使笑,也那麼吝嗇不多給予。可她的心,卻按捺不住隨著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狂跳不已。

邱野繼續對三兒笑道,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來這兒就跟回家一樣,別拘著。

三兒連連點頭,掏出煙來讓著邱野。

邱野擺手道,不抽了。晚上你們若是沒演出就別走了,留下來玩吧,正好跟另一個樂隊熟悉熟悉。

好啊,那太好啦。三兒答。

酒吧大門突然打開來,由外走進一大群人。邱野轉臉看了看,站起身來。你們先坐著,我來幫朋友,過去招呼一聲。

三兒也趕忙站起來,好的好的,您忙您的,我們自便就行了。

慕小梅用極為鄙夷的眼光看了看三兒,心中暗罵,用得著這麼勤兒嗎?

三兒假裝沒看見,依舊站著,直到邱野走遠了才又重新坐了下來。他舉過餐單,格外溫柔對鍾夕文笑笑,問,吃什麼,寶貝兒?

這倆兒還真是一對,慕小梅將眼神轉了開去,邱野已經走遠。

酒吧內的燈光此刻全都亮了起來,霓虹於各處亂跳。說是霓虹,也不過紫藍黃三色。慕小梅看著那光皺了皺眉,她拉過鍾夕文,問道,這孫子是同性戀吧,長得挺爺們的,怎麼這酒吧開得這麼母。

鍾夕文也笑了起來,竊語道,你怎麼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剛才給他放了無數的電,哪個級別的都有,這孫子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小梅,你說是我魅力減低了,還是這孫子就是個同性戀?

絕對的同性戀,連你的電都能躲過的,除非不是人。慕小梅大笑了起來。鍾夕文也跟著笑。

三兒在他倆對麵喊道,笑什麼呢?吵死人了。

慕小梅坐直了身子,白他一眼。女人的事,你少管。

鍾夕文也沒理三兒,依舊趴在慕小梅的耳邊耳語道,如果真是那樣,別說我沒戲了,這回估計連你都沒戲唱了。

慕小梅笑著將她推開,嘴裏啐道,什麼跟什麼啊,誰會對他有意思啊,冷得像塊冰似的。

鍾夕文再次大笑出聲,抬起屁股挪回到三兒的那邊,再扒著他的肩與他也耳語了起來。

慕小梅不再管他倆,假裝去看舞台,餘光掃向了邱野那邊。

邱野已經在新進的那桌人前落坐,手裏舉著一瓶啤酒,高聲談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此時換成了格外誇張的神色,完全不似了之前的冷漠。慕小梅再看邱野的身邊,也多是穿戴時髦的男人。難不成真是個同性戀?她長歎一聲,心裏暗道,也好,倒省了一段的孽緣。

晚餐很快送了上來,幾人吃了起來。慕小梅沒有動筷子,拿起一瓶啤酒來喝。

鍾夕文皺眉對她吼道,寶貝兒,先吃飯。

慕小梅搖搖頭,舉了舉手裏的啤酒。鍾夕文過去搶,她躲開了。幹嘛啊,別管我,今天穿的這身衣服太緊了,鼓一個肚出來,難看。

鍾夕文不信,皺眉問道,你那麼瘦,怎麼可能會鼓一小肚?

哎呀,就是會啦。

鍾夕文再瞟她一眼,笑道,小梅,沒必要對著個同誌那麼在意吧?

慕小梅反手過去打她,鍾夕文躲開了。慕小梅隻好再笑,舉了舉手裏的酒瓶,繼續喝了起來。她心裏明白,這世界除了祝奇安,隻有鍾夕文是最懂她的人。她根本無需解釋什麼,亦無需多言,她和鍾夕文之間,一個眼神,就會將彼此的心聲言明道盡。她將目光轉回到舞台那邊,對著不斷閃爍的霓虹發起呆來。

酒吧的生意並不似慕小梅之前想的那般不堪,還不到十點,已經坐滿了人。舞台上的靜歌此時換成了勁歌。台下的氣氛極為熱烈,除了慕小梅,沒人坐著。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揮舞著雙臂,與樂隊成員一同唱了起來。鍾夕文此時也已站到了舞台下方,在那裏跟著狂舞亂蹦。三兒和小四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舞台上方,混同樂隊一起玩起了即興。原本就不大的舞台此時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三兒還不斷的朝慕小梅招手,讓她也上去唱一首。慕小梅假裝沒看見,朝吧台那邊走了過去。

吧台小弟看見她走近,對她笑道,剛才唱得真好聽。

謝謝,是你喜歡的聲音吧?慕小梅坐了下來。

是,吧台小弟笑,手裏拿起一塊幹布擦拭杯子。擦完,又將它們整齊的放回杯隊裏。又問,大家都那麼High,你怎麼往這兒躲啊?

慕小梅晃晃手裏的酒瓶答道,想一個人喝喝酒。

吧台小弟看她幾乎空了的瓶子問,還喝嗎?

慕小梅將酒瓶放到吧台上,朝吧台小弟那邊推了過去。你就不怕我給你們老板喝窮了?

吧台小弟靦腆的笑笑,答,怎麼可能呢?老板跟我們說了,酒讓你們隨便喝。你剛來可能不知道,我們老板人特好,我們都特喜歡他。

怎麼個好法,管吃管喝就是好啊。

吧台小弟再開一瓶啤酒來,推到了慕小梅麵前。那倒也不是,工作的時候他特嚴肅,平常就跟家裏人似的,沒有一點架子。

慕小梅接過那瓶酒笑,那是對你們,對我們樂隊嘛,還得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