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雨落傘邊(1 / 2)

當我沒有表情地忍耐的時候,隻有我自己心裏清楚,我的整個胸腔都彌漫著一種碎裂般的柔情,它們源自心髒跳動的那個區域,往上蔓延直到喉頭,往下侵襲直到胃部,漸漸地變成了一個殘破的湖,稀釋著我血液的濃度。所以我迫切地需要有一縷月光照耀一下我。

“你真的留在冰海了嗎”鄭燁聽到我報的大學,給我打電話了

“是”我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

“那怎麼覺得你還是沒有多開心呢”他總是在體會著我的喜怒哀樂。

“沒有”我勉強的發出一聲笑。故意讓他聽到。

“那你怎麼就報了那個大學呢?”

“離不開家”這是一個多麼明顯的謊言啊

“那你打算學什麼什麼專業啊”

“不知道”

“你報了什麼專業啊”

“忘了”

“你呀”他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這是我的秘密,是我藏得最深的秘密。我怎麼可能和任何人說明白這個。我曾經把它埋在某個歲月深處的荒塚,然後我以它為起點拚命的往前跑,我不知道跑了多久,反正那因為奔跑而帶起的風聲已經永遠地存在於我的夢境裏,和我的靈魂相依為命,我一閉上眼睛就能聽到它們。但是有一天我突然察覺到,我沿著它狂奔的這條路,是環形的。我想,最初那個叫麥哲倫的家夥真是可憐,他航行了那麼久,他本想去一個無邊無際的地方,可是他發現他所能到達的最遠的地方原來就是最初的地方。所以他寫了一本書告訴世人我們生活的地球是圓的,隻不過是為了遏製絕望。

我也隻不過是像告訴自己,別那麼絕望。所以不打算講出來我留在冰海的真正原因。

“那你早點休息吧”他掛了電話

我的眼淚湧了上來,灼熱的眼淚使我柔軟了很多,我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這麼柔軟過了。我一直不允許自己用這種方式示弱。可是現在,示弱吧,低頭吧,感激吧。這個時候的低頭不是屈服,不是恥辱,而是默禱。因為,我終於肯雙手合十。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是心甘情願的。

可是後來我想:我多傻。如果我從一開始就選擇低下頭的話,我就可以一直低著頭。可是如果我一開始選擇了昂著頭的話,我就永遠不能低頭了。榮辱說到底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我已經有了一張不堪入目的臉,還要有一個不辭勞苦支撐這顆高傲的頭的脖子。這一點都不好玩。但是我當時沒來得及想那麼多,我認為我自己一定是還沒進入新角色,還以為自己是那個就算鮮血淋漓也要笑靨如花的“濕潤”的美女。

算了,我真的不是在抱怨。我終於懂得了,我自認為純潔,美好,熱情,和勇敢的東西,並不能為我換來一個更高尚的靈魂。反過來,是我一直在追求的,好的東西讓我發現了我所有的弱點跟自私。以前有個朋友跟我說過,我們人本來就不高級,這是對的。這個夏天,我每晚都懷抱著巨大的失望入睡,因為我突然之間似乎了解了一件事情,不管你的人生處在什麼樣的階段,其實荒蕪都還是跟在後麵,迎頭來個寒流,冰封所有嬌嫩的喜悅和渴望。盡管如此,我也還是要努力,要珍惜,要好好活,要感謝上帝,不為我自己,為了這個世界上所有沒有我幸運的人們。

剛剛畢業不久,暑假也才是剛剛開始。同學聚會就應經開始了。

歎為觀止,女孩子虛偽起來真是功夫了得,明明一個月以前才剛剛分別,之間也斷不了網聊,電話什麼的,偏偏賣弄出一副久別重逢的模樣以示姐妹情深。我怎麼會這麼想,因為早到的人裏沒有夏露和何玫。

大家說好在我家玩,也算是給我慶祝一下。全家人也都忙得不亦樂乎。

同學們晚上都沒有回家,我們去城邊的一座燈塔玩,夕陽慢慢沉澱在了所有人的眼睛裏。黃昏是個奇妙的時刻。似乎任何人和任何人之間都有可能產生深刻的感情。

晚上家裏又來了很多人,圍著爸爸讓他喝酒,爸爸也高興的接過一杯一杯。

“林果,陳劍來了”一個聲音傳進屋子裏。

這個聲音還是太得太匆忙,打翻了我手裏所有的時間,它們零散的落在每一個角落。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下一秒了,就算是自己家。

我就像小時候,一點一點展開明知考砸了的試卷,恨不得在分數露出來的瞬間閉上眼睛。我不敢看門。

我索性不去想,過一會兒到底要怎麼應付了。反正,再怎麼難過都還是會過去的。就像前一個月考大學,心裏再怕,再恐怖,也還不就是應付那麼兩個小時,鈴聲一響,考卷一交,無論如何,兩個小時而已,天反正不會塌下來的。

“騙你的啊,沒有啦”鄭燁進來笑笑說

“你們真的是”我跑出了

外麵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夾雜著一點點微風,剛剛被嚇紅的臉被吹得好舒服。

“下雨了,不要站在外麵”鄭燁跟著我出來了

“沒事,你們先進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主人在外麵。把客人留在屋子裏,你覺得這樣合適嗎?”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