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的婚書終於遞到塗山來了,封瀾心情大好,攜著婚書過來尋我。我正窩在房裏細讀著話本子,見他笑得如沐春風,連忙收起了手邊的話本子,回笑著他。
“蓉兒。”封瀾攤開手中的婚書,予我看,“你可曉得我盼這一日盼了足足整整有三百年。”
我摸著那金邊天文,心頭很有些澀苦。可我依舊笑著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封瀾瞧了我簽的字後,神情一凝,想是瞧見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我猛然記起我方才簽下的竟是白染曾教過我書過的天文——洛五五。
“我方才想是記茬了,這婚書可還另有一份,我不如重新再簽一份兒吧。”我捏著手指,輕聲喚他。
他的神情又恢複成一派溫和的模樣,“無妨,婚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對了,再過幾日,你的羽異國主與王後要來一趟,你瞧瞧可要做些什麼準備。”
“我與他們打小就不親近,也不了解他們的喜好,還是依著你們慣用的禮數來操辦吧。”
幾日後,我聽外邊的丫頭閑話方才曉得那日我簽錯的婚書,簽的並非是洛五五,而是白染,難怪封瀾會如此大反應,可是我分明記得那時白染說,那就是我的名字,現在又如何成了他的名字。
父王母後來的那一日,我佯裝身子不適並未去瞧他們,我也的確是不願見他們,一個能狠心將自己女兒尋去祭天的父王,若非有利可圖又怎會大老遠跑在這塗山來,隻是我並不曉得他所圖的究竟是何物。
這幾日,我額心的印記不知為何總是忽隱忽現,我明白此番並非一個好兆頭。
“你果真還是這麼沒大沒小不知輕重,我與你父王來了,你怎能不來迎接,你可還將你父王與我放在心上。”我右眼跳著跳著,竟真將我“父王”“母後”給招來了。
我輕輕冷笑一聲,“王後怕是說笑了,自陛下決心要尋我祭天時,我便再沒有父王母後了。”
“孽障,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生下你。”
母後伸手過來欲賞給我一巴掌,我急急攥住她的手腕,冷哼道,“我也正想問問你,當初為何要生下我這個禍害,即生下了我又為何要如此待我,虎毒尚且還不食子,你們待奴婢下人也比待我好,我曾以為是我那裏做的不好才遭你們嫌棄,後來方才曉得你們並非嫌棄我而是厭惡我,又或者正如我過往聽過的閑言碎語,我當真不是你們親生的。”
母後撒了手,氣呼呼道,“你竟如何不孝,若不是為了你,你父王又怎會上天問天君向你討說法,又怎會到這塗山來。”
“王後,上天問天君討說法不過也是你們做的樣子罷了。你們若存心要替我討說法,便應當曉得當初我便是在塗山險些被人活活燒死,可笑三百年之久你們可曾有哪怕一次來尋過我的蹤跡。當初若顧及到我一點點的感受便不會輕易就應下塗山的親事了。說到底,我沒有價值可利用時,你們便棄之如敝屐,此番有利可圖時卻又來扮慈父祥母的角色,不管你們此番來為的是什麼,我絕不會讓你們得逞。”
說罷,我奮袖而走,走出將將五步遠,記起封瀾說起今日要待我出去轉轉,正要折回去取披風時,卻不經意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這死丫頭越來越橫了,若不是看中她身上那件東西,我死都不願給她多說一句。”
“你也少說兩句了,反正再過幾日,你也見不到她了,日後眼不見心不煩,此番隻需再忍忍。”
“王,當初那位高人說她可替我們一族躲過一劫,我們方才善心留下她來。可這麼些年來我們羽異國一直相安無事,那人所言會否皆是胡謅的。”
“隻要待本王此番順利修成上神,便是再大的劫數又有何懼。”
他們想要的究竟是我身上的何物,此物竟足以讓他自上仙直接飛身成上神。世間如此大威力的寶物我竟從未聽說過。
我終究還是不清楚他們說的是何物,隻得處處小心提防。
一月後的五月初七,正是浮離替我與封瀾卜下的婚期。
那一日,塗山境內百鳥爭鳴,七彩雲雀久久盤旋於天穹之間。我著了豔紅的天衣,駕仙鶴自羽異國翱遊到塗山境內,耳邊呼嘯而過的清風撩撥亂我的青絲,我不曉得白染他會不會來,我隻盼著他莫來。
塗山族人待我雖一向有些不喜,可大婚的禮數布得分毫不差,我穩穩自仙鶴上落下,封瀾亦著了鮮紅的衣袍,立在下頭含笑望著我,好在他的氣色還不錯。
我被他輕輕牽起,頭一番感覺到他手心裏的溫度,我把自己交給他,由他牽著,同他一齊回應著旁側眼熟的不眼熟的仙家的一通慶賀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