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道身前人目光低垂下去,杵在原地任自己擦拭起,也不聲張,反而隻是像個犯了錯等待嚴懲的孩子。而手指浸潤過的地方,他墨黑的長發氤氳著薄薄的濕氣,以及那交雜著桂花的香。
房間的燈盞也不知何時被風熄滅,隻剩了一陣風將外麵抖落長廊的光影搖曳,灑下一點斑駁的光澤來。
黑暗裏,一切甚不明晰。
池悠不確定的皺了皺眉,適宜的打斷了尷尬的氣氛。
“還是去換身衣服吧,不然容易受寒,我去給你煮碗薑湯。”
池悠放下帕子,正準備出門,然而一隻手卻強有力的把自己拽了過去,整個人跌落在一個淡香的懷抱裏。
“不要走。”
看著那一言不合就把自己抱住的人,池悠隻聽得那淺淡的呼吸聲繞在自己耳側,已經分不清是何等的味道,隻是其中夾雜的一絲淡淡的酒香不斷交織著,很是讓人舒心。
池悠目光微暗,竟讓自己一下陷入了恍惚中去。
“你,喝酒了麼?”
借著淡淡的光芒,池悠隻看到麵前人孩子氣的將自己的食指放在嘴邊,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來。
柔和的目光氤氳著一層淡淡的霧水,連帶著他的烏長的頭發也冒著淋雨後淺淡的白氣,竟讓他看起來無端可憐。
“小悠兒,噓,別說話。”
那人顧不得一身濕透的朝服,隻顧伸出手來緊緊抱著自己,那言行間的孩子氣一時間讓池悠分不清那到底是該可笑還是該可憐。
“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好。”
池悠點點頭,任他那般將頭埋在自己的肩膀上,斷斷續續的說些不著邊的話語來,隻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小悠兒,你聽到了嗎?”
“什麼?”
“心跳的聲音,撲通撲通的。”
“嗯,聽到了。”
池悠閉上眼,也安靜的環住他,外麵的世界雨聲潺潺,但好像都與自己無關。
“王兄始終是耐不住性子的,他還是先走出那一步了,今日我去了皇宮,他當著重臣之意嫁娶池家二姑娘,他的心思我怎麼會不知,我知道的啊。我隻是不說,‘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我那副畫,真正贈予的不是父皇,而是他啊……”
池悠輕歎一口氣,驀地想起在宴會上與之相對的那一眼,那眼眸中又該是何其的複雜。
微一沉吟,隻聽身前人繼續道:
“小悠兒,你可知我為何與父皇這般疏離?”
“你說,我在聽。”池悠搖搖頭。
“我討厭他後宮三千,卻不懂世間真愛,我討厭他一權天下,從不知百姓疾苦,我也討厭他不知情份,善惡不分,我討厭他……”
“好,那咱們不理他。”
“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葉陽辰緊緊抱住她,語氣有些低吟,似乎夾帶些抽泣。
池悠聽他緩緩的、似是沉重一般的吐出一口氣,道:“我要娶歐陽柔了。”
池悠微微一頓,嘴角上揚的弧度裏夾帶著一絲苦澀,卻又隻能笑著,努力的微笑著。
“葉陽辰,我,都聽說了。”
原來那個人說的是真的麼?她沒有騙自己啊。
池悠目光一閃,腦海中那個紅色的身影微微勾勒出一張熟悉的麵龐來。
隻是緊緊擁抱住了麵前的人。
這些,即便自己再怎麼裝傻,又能如何?
為了皇權,為了江山,歐陽柔自願以身作棋,送入清瀟王府裏。
太傅和大皇子聯手抗衡,而太師一家則偏向於二皇子。
這,該來的,還是要來了啊。
葉陽辰見身側人沒了話語,隻是沉默著,驀地一絲心痛難以言喻。隻輕輕推開她,深深看著她眼瞳,一字一句的道:
“小悠兒,我心悅你,任它世間萬人,我隻心悅你一人,聽到沒,我葉陽辰隻心悅你池悠一個人。”
池悠微微一笑,用力點了點頭。眸中光亮如同細雨朦朧,葉陽辰心下一動,抵住她的下顎,輕輕吻了上去。
窗外,煙雨潺潺,窗內,韶光易斷。
葉陽辰,你說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