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端陽身著紫色官服,孤傲地站在大堂中央。
梁心銘端坐在上方,目視堂下,神情凜然,未開口先“啪”一聲拍驚堂木,霎時堂上落針可聞。
左端陽神情已有了屈服之意,但她依然要升堂審問。左相要自裁,她卻不能讓他不明不白地死,得審明白了,再當眾自裁,否則別人還以為是她暗害了左相呢。
既然她有此顧忌,那左端陽為何還聽她的,而不是悄悄地自殺,栽贓給她呢?因為他不能悄悄地死,他要當眾認罪畫押,然後自盡,讓皇上知道他的忠心和苦心,不然等梁心銘將他的罪狀公布,他死了也白死。
雖然被梁心銘逼上了絕路,左端陽還是很不甘心,再一看衙役們的神情,更加不能容忍——他乃當朝宰相,被人捧慣了的,何曾被一群低賤的差役這樣輕視?等譚方幾人上來與他對質,他招供得吞吞吐吐,供詞也含糊。
梁心銘明白他的心思。
也對,求生是人的本能。
左相期待奇跡,她可以理解。
但是,她不會給他機會。
她一反剛才私下對話的態度,正言厲色,也不要左端陽對質了,先挨個審問譚方等人,複述供詞;又吩咐道:“將花羽、黃二姑娘、錢氏的屍骨抬上來,仵作檢驗!”再命龍隱衛:“帶左相府下人,確認譚方身份。”
仵作驗屍骨,均為中毒。
譚方被確認,乃左相府護衛。
梁心銘喝問:“左端陽,你還有何話?招是不招?”
左端陽被梁心銘的聲勢給嚇住了:她果然審清楚了,升堂不過是再公開走一個過場,當眾定他的罪。
他嘴上卻不屑道:“梁心銘,你這是汙蔑!”
他本能就想狡辯,也為了試探梁心銘。
梁心銘輕笑一聲,眼中卻沒有笑意,道:“哦?左相這是不肯認罪了?想必是本官官職低微,審不了位高權重的左相。那就請三司來會審!來人!”
兩個衙役應聲而出,“在!”
梁心銘道:“你們不夠資格。龍隱衛何在?”
從大堂外閃身進來幾名龍隱衛。
梁心銘掣出龍紋令,喝道:“你等即刻前去請大理寺卿公孫大人、左都禦史曾大人、刑部尚書宋大人前來,監督本官審問左相;再請蘇相和六部尚書前來聽審。”完寫了九份手令,蓋上龍紋令印章,交於龍隱衛。
又盯著堂下左端陽,一字一句道:“本官也不將嫌犯押入牢,免得中途出了岔子,或是證人橫死,或是左相玩弄手段。就在今日,就在此地,哪怕是挑燈夜戰,本官也定要將此案審個水落石出,將那插手皇權更迭、謀害皇子、欺君罔上的奸佞繩之以法,告慰誠王在之靈,並為子正名!”最後一個字伴隨著“啪”一聲驚堂木落下。
龍隱衛肅然應道:“是!”
然後齊刷刷向外走去。
左相腿一軟,跪了下去,“老夫……願招!”梁心銘根本不給他任何拖延的機會,直將他逼到死角。
龍隱衛腳下一頓,梁心銘立即道:“快去!左相招也罷,不招也罷,橫豎要經過三司見證。”她此刻若召回龍隱衛,左端陽還不知再出什麼幺蛾子拖延。
龍隱衛立即出去了。
梁心銘這才命令文書:“給他紙筆,讓他自己寫供詞。”
左端陽接了紙筆,就佝僂著上身伏在冰冷的地上,飛速寫供詞。時間緊迫,是等三司主官和六部尚書來後看見他的屍體,還是見證他身敗名裂、誅滅九族,已經容不得他再斟酌。——梁心銘未留一點餘地!
他慘笑,自己早就沒選擇了!
拖延不肯去,到底是在期望什麼呢?
期望皇上能饒他不死?
那不過是做夢罷了。
他也是進士出身,當年也很有才華,隻是他沒想到有一日,他的才華會用在寫供詞上,複雜的案情被他刪繁就簡、條理清晰地捋出來,前因後果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