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左端陽突然爆發,激動道,“老夫沒有私心。誠王真幼稚、剛愎自用,不足以擔當大任。他若登基,我大靖定會衰落。老夫殺了他又如何?老夫又不曾纂權奪位,而是為了輔佐明君。曆史上這類事舉不勝舉。唐太宗不就殺了兄弟嗎,李建成當時還是太子呢。皇上身為先帝皇子,為何不能奪位?難道你認為皇上比不了誠王,不配做皇帝?”
梁心銘見他這時候還不忘給自己下套,一旦她皇上比不上誠王,不配當皇上,她可就麻煩了,不由暗罵一聲“陰險的老匹夫”,才不會上他當呢。
她冷笑道:“你竟敢跟唐太宗相提並論?唐太宗幾兄弟奪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然誠王和皇上關係親厚,皇上要你幫他奪位了嗎?你的意思是:這皇位由誰來坐,先帝無權決定,皇上也無權自主,得由你左端陽了算?”
她也在言語間給左端陽下套。
左端陽拚命搖頭,不敢答應,更不敢是皇上指使他的。
梁心銘逼視著他,連聲質問:
“你還自己沒有私心?”
“那你怎麼舍不得死呢?”
“這不正是你向皇上表忠心的時候嗎?”
“你輔佐了皇上,成全了皇上,卻不能帶累皇上。你死了,皇上就不會被人罵了。這才是真正為皇上、為下!”
左端陽忽然不抖也不顫了,絕望地看著梁心銘。
他一直告訴自己:他是為了大靖江山社稷,雖然對誠王感到愧疚,他卻從不認為自己做的不對,然梁心銘將他心底最隱秘的地方揭開,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他成全了皇上,就要成全到底。
他若是偷生,就成了為一己之私陷君於不義的人,皇上會恨他,再不像以前一樣敬他。
他痛恨梁心銘的言語犀利。
她將他最後的希望給掐滅了。
梁心銘繼續道:“到底,你不過是為了自己的權欲和私心,當時皇上年紀,比誠王更容易掌控,誠王若登基,將倚重嚴暮陽嚴大人更多些,你想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才幹下這大逆不道的事!”
左相道:“一派胡言!”
縱然色厲內荏,也要掙紮。
梁心銘道:“看來左相大人還沒認清形勢。本官告訴你這些話,是讓你自己選擇,可不是求你!”
她衝趙子儀一點頭。
趙子儀上前,抓住左相的手,將一顆藥丸放在他手中,梁心銘道:“吃不吃隨你自己。”
左相剛要話,就聽梁心銘喝道:“升堂!”
趙子儀道:“是,大人!”
遂高聲喝道:“升堂——”
左端陽怔住了。
梁心銘和左端陽對視。
她當然希望左相自裁,將這案子圓滿結束。她是來自異世的靈魂,對這社會的“誅滅九族”製度並不認同。左端陽若自裁,或許還能保住家人性命;若他不肯放手,想要垂死掙紮,那可怨不得她了,他休想逃脫律法製裁。
這一升堂,她就是為民做主的梁知府,身負正義和使命,替枉死的誠王討還公道,再不管什麼朝廷傾軋!
想起那個之驕子,她就想起自己的遭遇,仿佛對著斑斕餓虎血盆大口,恓惶地在黃山中逃竄。她無需醞釀端知府的架子擺主審的官威,目視左相,瞬間眼中射出淩厲的殺氣,化身玉麵修羅,要蕩盡人間陰暗和血腥!
左端陽覺得頭有些暈,腿有些軟。
京都府衙的官差們突然接到原知府錢庸的命令:新任知府梁心銘上任,即刻升堂問案,大家快去站堂。
眾人至堂上拜見,隻見新知府好一表人才;拜完正式排班升堂,隻聽了一兩句,審問的竟是當朝左相,都目瞪口呆,看向梁心銘的目光充滿了敬佩和畏懼。
這新知府第一把火燒的——
踩著左相的肩膀往上爬呀!
錢庸躲在大堂後偷看,激動得手腳微顫。這案子與他無關,他也不知自己激動什麼,也許是想看梁心銘怎麼做這京都知府,這第一把火到底能不能燒起來?今過後,是就此銷聲匿跡,還是踏著左相平步青雲?
失蹤的梁心銘現身了,走馬上任京都知府,且正在升堂審問誠王一案,審的乃是當朝左相,這消息經由府衙差役們之口傳到外麵市井間,好奇的當新聞給人聽,與當事人有牽扯的急忙去趕去各方回報,就像水紋似得迅速往京城各個角落擴散,很快就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