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康仁醫院谘詢室。
“顧醫生?”男性中低音,喚回顧久思緒,這是她今天下午第三次走神。
前所未有。
十月初,天氣轉涼,今天最後這位來訪者,西裝革履,成熟又魅力十足的精英派頭,跨過三張未到四十的年紀,正處於男人的黃金時間,外貌氣度出眾。
剛剛過去的五十分鍾裏,他兩次重複同一個動作——用濕巾擦拭雙手。
他和下午其他來訪者不同,沒什麼傾訴欲望,沒家長裏短瑣碎煩惱、沒感情問題鬱結於心、更加沒去傾訴生意場上的壓力。
他更像隨意閑聊,常常說到一半,就會停下。
而每一次他停下,顧久腦子裏就會晃過一組數字,條件反射一般。
71。
61。
30。
5?
四組、八位數,能組成什麼?
今天淩晨,半夢半醒之間,顧久意識好像很清醒,身體卻怎麼都動不了,看著四組數字從眼前晃過,最後,驚醒。
毫無意義四組數字,隻因為留下數字的人,有了特殊意義。
數字,是林宿留下的。
隻差一點,她就在夢中看清那張臉……
一直到送走最後這位來訪者,顧久仍未回神,甚至連來訪者的姓名也沒記清,似乎叫——宋百?
換做阮夏大概會說,宋百萬這個名字更適合他,畢竟聽起來就有錢得多。
*
晚上九點。
小區路燈光源一向不夠強,昏昏暗暗,隻夠照亮周圍方寸之間,遠遠看去,竟有幾分暖意,分不清是否孤獨者的錯覺。
燈下一男一女,正在等顧久走近。
“來蹭飯?”一雙眼掃過對麵兩人,顧久眉尾慣性挑起。
“就你那個燒鍋的廚藝,還是算了……”阮夏晃了晃手機,“我跟鬱南定了外賣,三人份的,我媽今天非要拽著我相親,來避難行不行?”
“來都來了,還用定外賣?”
阮夏淡淡瞥過眼前兩人,反問顧久,“你覺得我們三個之間,有哪一個做飯,已經脫離了燒鍋級別?”
義正言辭,而且居然讓人無法反駁。
直到進了門,鬱南維持沉默,三人之間,隻聽見阮夏最活躍的聲音。
“定了什麼?”脫下外套,顧久轉過頭,去看阮夏。
“饞嘴蛙、水煮牛肉、雞翅中、炸蝦……”完完全全的肉食愛好者。
“你不是說要減肥?”未等阮夏反駁,顧久淡淡一句,“我哥喜歡偏瘦的。”
話剛落,阮夏一張明媚笑臉頓時苦下來,“我還點了一盤苦瓜雞蛋。”
旁觀者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卻被阮夏比了個中指,然而她右手還未抬起來,又聽見顧久聲音傳來,“這個手勢被我哥訓過很多次。”
右手乖乖放下,阮夏難得一副毫無戰鬥力姿態,再幹練有拚勁,混跡男性世界,始終懷一顆少女心,寫滿顧靖揚喜好厭惡,期盼有一天,顧靖揚親手擦去厭惡那一半,對她隻有喜與好。
四十分鍾後,外賣準時送達,豐盛四葷兩素、三份米飯擺上桌。
“你是不是嫌我礙事?”酒足飯飽,阮夏看身旁男人越發沉默,壓低聲音,終於開始自我檢討,似乎妨礙了某些人一整晚。
微微一怔,鬱南點點頭,給了肯定答複。
“咳、咳……”一口氣嗆在喉間,阮夏再忍不住,右手中指豎起,很快又放下,“你厲害,我先走了,別到時候後悔沒隊友助攻。”
阮夏走得倒是很痛快,對廚房裏的顧久喊一聲,轉眼功夫就退場,把剩下戲份交給真正主角。
沒過多久,顧久回客廳,看見還剩下鬱南。
她望著眼前的人,一張臉年輕朝氣,對於異性而言,五官精致得過了頭,幸好刻意理的板寸頭,平衡了他的氣質。
乍看之下,他其實不像警察,反而有幾分玩世不恭的少年氣。
“你有話要跟我說?”顧久在桌前坐下,下意識伸手去摸煙盒,想起顧靖揚之前管著自己戒煙,今晚,大概在家裏找不出一根煙了。
無聲對視,專注目光泄露少年心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