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聽後,不知湊到女孩兒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女孩兒眼裏閃過一絲詫異,隨即轉過頭望著他道,“我叫宿安,我父親是宿遠。”
阿瑪從不避諱在他麵前談及朝中之事,甚至有意讓他了解京城盤根錯節的家族關係。所以他對於宿安的父親宿遠倒也不是一無所知,隻知道宿家原本也是京城一大望族,但是後來宿遠的祖父宿麟無心廟堂之事,一心從商,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豪門富戶。再後來,宿遠的父親宿祈雖官居翰林院大學士但卻終日和一幫文人吟詩作對,無心朝政,倒是寫得一手好字,京城無人不知宿家清風前輩的墨寶可謂千金難求。如今,宿遠也和他的父輩們一樣,活得越發低調了。皇上向來龍體欠佳,太後曾有意讓宿遠單獨負責為皇帝診治調理,然而宿遠卻以“年歲已高,力不從心”等借口推脫了。在別人看來,他也許是不識好歹錯過了這大展身手的機會。阿瑪卻笑著對他說,“這就是宿太醫的高明之處了,那些鼠輩隻看到了眼前的好處卻忽視了背後的危機。”後來他才明白過來,皇上自幼體弱多病,自詡久病成醫,常常不遵醫囑,甚至自己為自己開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卻反過來怪罪太醫們醫術不精,甚至遷怒於他們。因此,他對宿遠始終是抱著一種景仰的態度。
“小初?”宿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發覺自己竟然走神了,宿安望著他那窘迫的樣子輕笑道,“小初你離開這麼久不怕被發現麼?”
一旁的素衣提著一盞宮燈走過來低聲道,“小姐,該回去了。”她點了點頭,望著眼前的少年,輕聲道,“我要走了。”源初亦怔怔地望著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沉默著低下了頭。直到,那抹粉色的嬌小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才轉過身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不知何時,竟下起了雨,水麵上像是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他抬眼望去,遠處的大殿之上燈火通明,不時傳來陣陣絲竹之聲,他卻懷念起片刻之前女孩兒吟誦的那首《西洲曲》,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宿安。”語氣竟是從未有過的輕柔。
……
屋子裏依舊靜悄悄的,他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時而眉頭微蹙,時而心神蕩漾。宿安凝視著眼前的男子,尋思著自個兒沒說錯什麼話吧,怎麼一提到他那未過門的媳婦兒他的整張臉都黑下來了,這會兒又不知為何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看得她一身冷汗。
“源初,你沒事兒吧?”她輕聲道。
他回過神來,見她一臉探究地望著自己,尷尬地笑笑,“我這不正尋思著這碗銀耳蓮子羹該算你多少錢嘛。”
“嘁,還以為你思春呢。”宿安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眼裏閃過一絲譏誚。
“你胡思亂想什麼呢!”他語氣裏透著一絲慍怒,目光卻溢滿溫柔,伸手在她頭上敲了一下,“小不正經。”談笑間,有人輕輕敲了敲門,窈窕的身影立在門外並不進來,隻隔著門淡淡道,“四哥,阿瑪讓你去浣月軒一趟。”他隨口應了句,“知道了。”卻並不動身,眸子裏的笑意漸漸退去,欠了欠身子,他恢複了以往的憊懶模樣。她看著他不聲不響地把碗擱在托盤裏,又傾下身子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天色已晚,你暫且在這兒待著,等我回來再做安排。”她微微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