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1 / 2)

浣月軒位於那府南邊的一處竹林中,與水寒閣倒是隻有一牆之隔。小小竹屋坐落在幽幽竹林間,林子裏甚至人工挖掘了一條細長蜿蜒的溪流,引瑾湖之水,潺潺水聲為這如詩的景致添了幾分禪意。他知道,這地方平日裏除了阿瑪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隨意進入。待走到竹屋前,推門進去,才發現房內並未點燈。借著一絲微弱的光線,他繞過一張繡著大片白色芙蕖的畫屏,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

“你來了。”梨木躺椅上的中年男子微微側過身來,肥碩的身軀引得那椅子一陣“吱呀”作響。

“我記得阿瑪一向都不抽煙的。”他微微皺了皺眉,找了張椅子坐下來。

“老了,總覺得有太多的時間不知如何打發……”他歎了口氣,像是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看似隨意地問道,“聽說,你去看望你母親了?”

他淡淡道了句,“是。”眼裏卻閃過一絲譏諷,聽說?好一個聽說,隻怕自己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還好嗎?”

“阿瑪若真想知道,何不自己去看看。”他神情複雜地望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這些年,他從來沒有看懂過,若說不愛,何以他時常對著眼前這芙蕖畫屏一看就是一天,若說愛,又為何二十年來從未踏進過水寒閣一步。

“有些事,你以後會懂的。”他像是沒有聽出他語氣裏的淡漠和疏離,轉而又道,“她與你都說了些什麼?”

他心裏冷笑一聲,隨手端起桌上的紫砂茶壺替自己倒了杯茶,許久,才不緊不慢地道,“這事兒說來也怪,母親自從住進水寒閣便一心向佛不問世事,最近也不知從哪兒聽來我即將娶親的傳言,”他頓了頓,將手中的茶杯擱在桌上,接著道,“因此,才喚孩兒前去一問。”

“哦?你竟覺得,那是傳言?”

“莫非,阿瑪真打算讓孩兒娶一個自己不愛之人?”他明知這問題毫無意義,甚至透著一絲孩子氣,但心裏總覺得有些許不甘和些許……期盼。

“初兒,婚姻大事,本就與愛情無關的。”他不動聲色地擱下手中煙杆,右手置於矮幾之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桌麵,斟酌了許久,才柔聲道,“羽若這姑娘樣貌出眾,德才兼備,你娶了她定錯不了。更何況,你若有中意的女子,待你與格格成親後,再一並娶進門來也不是不可以……”

“阿瑪,”他打斷了他的話,語氣裏帶著一絲絕決,“你不若說,她父親便是愛新覺羅?毓朗,娶了她,就可以與九門提督大人結成親家。阿瑪,一個袁世凱還不夠嗎?”

“混賬,你懂什麼?”他捂著胸口便是一陣猛烈的咳嗽,黑暗中那雙布滿血絲的眸子裏哀痛之色一閃而過。源初見他如此,忙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遞過去,側身半蹲在躺椅旁扶起他。“阿瑪,你且坐著,待孩兒把燈點亮。”那桐拉住了他的手,聲音低沉地道,“不必了,陪阿瑪在這坐會兒。”他點了點頭,轉過身隨手扯過一張板凳,安安靜靜地在躺椅旁坐下。父子倆相對無言,在黑暗中靜坐了將近一個時辰。直到源初聽見他綿長而均勻的呼吸,還有細微的鼾聲時,才起身輕手輕腳地踱到裏屋,為他尋了張薄毯蓋在身上。又順手往熏爐裏添了一把安神的香料,這才放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