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媽媽腎炎
很快我家寶寶到了入園的年齡了，屆時我也已經移植滿一年。一方麵我身體逐漸強壯硬朗了一些，另一方麵出於為孩子成長的考慮，遂決定把孩子從我婆婆家接過來，跟我們住在一起，媽媽負責白天去幼兒園接送孩子，晚上帶孩子睡覺，照顧我們娘倆的生活。
孩子上幼兒園小班，我幾乎沒有在幼兒園露過麵，因為我剛移植完的樣子怪怪的，而且我免疫力低下，不適合去人多尤其是學校之類小孩子居多的地方，戴著口罩去的話別人又會覺得怪怪的。每次我戴著口罩在電梯裏偶爾碰到鄰居，他們都會疑惑地盯著我看，他們或許會猜測。而我隻有故作從容：既然是人群中的異類，那就必然要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露麵的事情比如說接送孩子、開家長會等，都是媽媽和輝替我去打理了，我隻在背後默默地關注著孩子在幼兒園的表現，幫他一起完成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
直到兒子開始上中班，那時我已經移植滿兩年了，逐漸開始試著接觸社會了。中班新學期的家長會是我去開的，那是我第一次丟開口罩，公開露麵。我與世隔絕太久了，第一次獨自去接觸外麵的世界：既緊張又興奮，甚至還有些許忐忑和恐懼。第一次與眾多媽媽們圍著桌子坐下來，她們盯著我看，好像想要看穿什麼似的。我猜她們有人大概是已經知道了，因為孩子剛入園的時候有一次把我生病的事情告訴本班老師了：“欽老師，我媽媽也是老師，她是大學老師，她有白血病……”小孩子總是單純無邪，直白率真，他總是不明白大人的世界。其實我們是出於保護孩子的想法，所以一直對鄰居和幼兒園隱瞞我生白血病的事情，從沒提起過，也不願提及。你別指望別人會幫你保守秘密，很快其他人也會知道，人就是這樣。有的人很直接：“怎麼沒有見過你？”我笑笑，有些不安，遂又恢複平靜。當看到老師播放孩子們在幼兒園玩耍的視頻的時候，我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淚水差點奪眶而出，我努力地忍了回去。我回到現實中了，我真的開始回歸社會了，我在為自己的孩子做一個正常媽媽應該做的事情，而這一切得來的太不容易了，而這未來卻還是未知的……當家長發言輪到我的時候，我說著說著聲音竟不自覺地開始顫抖起來，我也說不清自己是緊張或是激動或是……
媽媽都六十多歲了，已經步入花甲之年，還是要很注意身體的。因為媽媽是老頸椎病，經常眩暈，所以爸爸就找了個機會安排媽媽去醫院做個全麵的體檢。先是輸了十天治療頸椎病的藥物。而尿常規檢查出有隱血，後來複查了兩次依然還有。因為媽媽去年夏天有過尿路結石，所以醫生又給開了排石和消炎的藥讓媽媽服用一段時間，後又去醫院複查，結果尿裏的隱血值不降反增了。
一開始我也沒有太在意，心想媽媽之前確實得過尿路結石，尿裏有隱血的話首先是考慮結石的情況。後來聽到醫生診斷是“腎炎”，聯想到大學時有個男生就是得腎炎，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就出院了，據說康複之後也得注意不能勞累。後來上網查了一下：“慢性腎炎”，並非像身體的其他器官有炎症一樣，腎炎就是一定程度上的腎衰。當看到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字眼：“透析”、“移植”，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一旦病情發展下去，難以想象。媽媽之前一段時間確實一直覺得乏力、腰疼，隻覺得是年紀大了，腿腳變得不靈便，也沒往生病的事情上想。而腎炎的主要症狀就是“乏力、腰疼”。作為醫務工作者的舅舅、姨媽和姨父聽說以後都很關心，甚至有些擔憂，一再強調要重視。急性腎炎好治，住院用藥很快就好，好了就是徹底康複。但媽媽偏偏得的是慢性腎炎，想想媽媽上次得尿路結石是一年半以前了，媽媽說自那次以後就一直乏力、腰疼。由此推測媽媽得腎炎也有一段時間了，幸虧這次全麵體檢才查出來，要不然還蒙在鼓裏。
想到這兒，我淚水止不住流了出來。媽媽都是為了我啊！我太內疚了，接下來的日子裏心情一直很低落，我的心裏有很強烈的負疚感，感覺就像有塊大石頭壓在我的胸口，壓得我呼吸都感覺沉重。這些年媽媽跟著我吃了很多很多的苦，自從懷孕開始媽媽就來我家照顧我，給我做營養可口的飯菜。孩子出世以後，又幫我伺候孩子，從小嬰兒的時候一把屎一把尿地帶大了。這小孩從小睡眠就不好：入睡遲，睡覺時間短，夜裏醒來次數多。自從有了孩子以後，每天都感覺特別困特別累，記性特別差，每天上班都是邁著沉重的步伐上班去，下班又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家走，這一天天的不容易啊。而媽媽每天都一個人在家帶孩子，可想而知，我想每個做過媽媽的人都會深有體會。
還記得有一次，孩子幾個月的時候，夜裏十一點多終於把孩子哄睡了，我也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躺下睡覺了。可我剛躺下，忽然想起來我下午在學校的實驗室上課，電烙鐵的插頭好像忘記拔了。生完小孩記性特別不好，整天昏昏沉沉的，我仔細回想了好幾次，確定自己確實沒拔。我輕聲跟媽媽說：“不行，我還得去學校一趟，實驗室電烙鐵的插頭我沒有拔掉！”可已經那麼晚了，媽媽不放心我一個人去，我跟媽媽商量了一下，最終決定我跟媽媽抱著我的孩子打車去學校處理一下，因為當時輝出差了，家裏隻有我和媽媽帶著孩子三個人。就這樣，在那個深秋的夜裏，媽媽和我用睡袋把孩子裹好，打的去了學校一趟，折騰了一番，直到淩晨我們這才回到家中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