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吉米 喬琳 婚禮(下)(1 / 3)

牧師清了清嗓子,音樂馬上停了下來。

“歡迎大家的到來。今天,我們在上帝的指引和注視下,一起來見證這對男女的神聖的結合。他們的相遇、相愛,是上天在冥冥之中早已經安排好的……”

吉米大學畢業後,決定完成自己的夢想,成為飛行員,於是到倫敦學習商務飛行員的訓練課。認識喬琳,純屬意外中的意外。吉米的課程時而繁忙,時而輕鬆,閑下來的時候,吉米會到流浪動物收容中心做誌願者,幫助照顧從附近接收來的流浪動物。

有一天,中心忽然來了一個瘦瘦的中國女孩兒,她雖然麵色有些憔悴,但掩蓋不了眉目間的清秀。那天外麵下著大雨,中心沒什麼人光顧,隻有吉米一個人。吉米的工作很簡單:喂食,清掃糞便,並記錄每一隻小動物的基本健康狀況。至於稍微複雜一些的照顧小動物們的工作,未經正規培訓的吉米還不能擔當。

女孩兒來得很唐突。她穿著一件不太合體的雨披,簡單樸素的牛仔褲和運動鞋已經被打濕,直往下滴水,脖子上是一條銀色的項鏈。她講著十分流利的英語,但並沒說幾句,就開門見山地塞來一遝尋狗啟示。

“如果有人撿到了我的狗並送到這兒來,請馬上聯係我。”

吉米就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了她的電話號碼。

牧師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著:“……婚姻是一種給予。是夫妻二人對彼此的相互支持與安慰,無論任何境遇:順境還是逆境,喜悅亦或憂傷……”

女孩兒幾乎每個禮拜都來一次收容中心,查看每一隻新收進來的狗,卻總是失望而歸。吉米開始有機會和她交談,兩個人漸漸熟悉起來。

當第一次吉米邀請他一起共進晚餐時,喬琳有些抗拒,似乎既沒心思又沒興趣。但幾次邀約之下,喬琳也就不再拒絕。幾次約會知乎,他們開始正式交往起來。

和喬琳在一起時,吉米偶爾會察覺到她眼中不經意間透露出的一絲哀傷,毫無征兆與緣由,似乎在她心裏藏著什麼深埋已久的故事,隻不過被時間掩蓋,不願被她提起。更多時候喬琳是恬靜而美好的,也會有活潑開朗的時候,每每這時,吉米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喬琳有著最典型的東方人麵孔:略長的丹鳳眼,窄小的鼻子和圓潤的嘴唇,這被吉米驚為天人般百看不厭。

“……婚姻是彼此靈魂、自由意願和情感的結合,是兩個人全心全意愛對方,安慰彼此、支持彼此、侍奉彼此,並未彼此帶去榮耀……”

交往半年後,喬琳終於答應搬過來同居,這讓吉米高興不已——由於飛行課越來越忙,他難得有時間開很遠的車去找自己日死也年的女朋友。喬琳搬進來,自己就能每天都見到她了。

但和喬琳同居不久,吉米就發現了喬琳的飲食失調症。一開始,他隻是發現馬桶上莫名其妙地出現新鮮食物的殘渣,他並沒太在意——也許是喬琳往馬桶裏倒了剩菜的緣故。接著,他發現,喬琳的胃口大的可怕,經常可以吃到作為男人的自己的食量的好幾倍,而她的體重卻莫名其妙地越來越輕,臉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這實在不能不讓吉米產生疑心。

終於,吉米還是發現了喬琳的秘密,即使她十分小心地隱藏著。喬琳的秘密並沒有影響吉米對她的感情,隻是讓他心疼不已。醫生告訴吉米,喬琳是因為經受了一些很難承受的打擊才會出現飲食紊亂的症狀,吉米因此推測喬琳的症狀一定是因為Scruffy的走失。於是吉米也開始幫著喬琳找Scruffy。

吉米總是忍不住覺得,自己認識的喬琳應該是更開心的喬琳,如果她的狗沒丟,她也許會是另一個樣子。但反過來說,如果她沒丟狗,自己也許沒機會認識她。

同居喬琳半年後,吉米下定決心向喬琳求婚。他自己也有些驚訝於這個自己內心的堅定。隻不過想永遠把她留在身邊,永遠逗她愛心,讓那種自己不願見到的哀傷眼神有一天能徹底消失。

求婚之前,吉米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父母,兩個人很高興;吉米又把消息告訴了自己的妹妹,就連向來很少給予別人讚賞評價的蘇珊也說喬琳是個好女孩兒,很為哥哥高興。

在秘密挑選了幾周戒指之後,吉米在倫敦一個猶太人經營的珠寶店裏看中了一枚兩克拉的鑽戒。戒指的設計款式很獨特,圓切的鑽石被金屬從上、下兩個方向環抱著,構成了如同數學裏無限循環符號的形狀。

大胡子的猶太珠寶商告訴他,這枚戒指的名字“天使的庇佑”。

“天使的庇佑”現在正被身為伴娘的蘇珊保管者,等吉米為喬琳戴上婚戒之後,訂婚戒指會和婚戒戴在同一隻手指上,並排套在一起。

而他們婚戒的名字,叫“永恒”。

吉米從伴郎手中輕輕拿過婚戒。“永恒”是一枚鑲嵌著一排小顆鑽石的婚戒。吉米用另一隻手捧起喬琳的手,然後把頭轉向牧師並向他示意。

牧師隨即開口:“好的,吉米請跟著我說:‘我手中的這枚戒指,就是我們婚姻的象征,從今以後,你將成為我的合法妻子……’”

和自己訂婚之後,喬琳的飲食紊亂似乎好了很多,很少見她“發作”。喬琳臉上的笑容也比剛認識她的時候多了許多。

籌備婚禮的那段時間,吉米帶著喬琳回蘇格蘭,和家人一起住了一段時間,全家一起籌備婚禮。吉娜和詹姆斯的悉心照顧下,喬琳的膚色慢慢紅潤起來,整個人都精神煥發得多。這讓吉米充滿成就感——他讓喬琳開心起來,慢慢走出了丟失菲菲的陰影。

但吉米低估了喬琳的飲食失調症,就在他們的婚禮前,喬琳經曆了最嚴重的一次發作。

那一晚,吉米很晚才從回到家裏,吉娜和詹姆斯出門和朋友聚會,隻有喬琳自己在家。家裏安靜地有些不正常,喬琳沒有和往常一樣出來迎接自己。穿過走廊,回到他們的臥室,吉米發現未婚妻正呆呆坐在地上,機械地往嘴裏送著什麼。她的動作連貫一致地讓吉米有些毛骨悚然。她身邊的地上散落被吃淨的餅幹盒子和被吃掉一半的薯片,包裝袋似乎被蠻力強硬地撕開,如車禍現場被生生軋成兩半的屍體一般。

聽到吉米的聲音,喬琳慢慢抬起頭,嘴裏還嚼著什麼,眼神絕望得嚇人。吉米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沒說什麼,而是蹲下身,坐到了喬琳身後,從背後抱住了她。

“到下個月,就是Scruffy走丟整整一年了,你這到這意味著什麼嗎?”喬琳的聲音十分低沉,嘴裏還塞著似乎已經咽不下去的食物。

“嗯,我知道。”吉米輕輕點點頭。

“如果Scruffy其實已經被人撿到送到了收容所,隻不多他們沒把Scruffy的照片放到上麵。如果滿一年整沒人來領Scruffy,Scruffy就會被他們安樂死的!”喬琳的精神接近崩潰狀態,她轉身抓著吉米的胳膊:“說不定Scruffy已經在哪家收容所了,他們沒收到我的郵件,或者弄丟了我的聯係方式,所以找不到我呢?”

“我也不知道。”

但喬琳似乎下了決心一般:“吉米,一想到Scruffy,我真的很難受,我知道Scruffy就在什麼地方等我,就在這個國家的某個角落!”

吉米哀傷地看著喬琳的臉,抱緊了未婚妻。

“婚禮之後,咱們一起去找Scruffy吧!就算把英國翻個底朝天,我也要幫你找到Scruffy。我要幫你找回那個開心的自己。”

喬琳咧著嘴地揉著自己酸疼不已的腳骨。

雖然早就習慣了穿高跟鞋,但穿這樣的細高跟站上半天還是讓人疼痛難忍。剛結束了拍照、錄影和與賓客們的一一致謝,喬琳的腳趾實在有些吃不消。身旁的吉米很輕易就察覺到了,隨便找了個理由,趁空帶喬琳溜回到兩個人的蜜月房間。

喬琳和吉米的蜜月套房在酒店的第二層的走廊盡頭。聽酒店經理介紹說,這間房是整座城堡裏最大的房間,曾經是莊園領主的臥室。房間有窗戶的那麵牆是向外凸出半圓形狀,使房間顯得更加寬敞。內部裝飾十分精致:厚厚的米色羊毛地毯,月季花圖案的淡黃色壁紙,顏色搭配協調的沙發和靠墊,厚重的緞麵落地窗簾;棚頂是華麗無比的水晶吊燈,每一顆石頭都被擦得閃亮;寬敞舒服的雙人床上,十八個不同形狀、顏色和質地的靠枕並排整齊擺放著。床邊是古董氣息濃重的木質床頭櫃,台燈和紙抽盒也顯然是精心搭配過的。

然而最引人的是房間另一端深陷地麵的按摩浴缸,足可以供七、八個人使用的大小,卻隻屬於喬琳和吉米兩個人。

蜜月房間除了在婚禮當天給新人使用,也是要給賓客們參觀的。當然這又是一個賺取麵子的機會,喬琳覺得在“麵子”這個話題上,英國人和中國人有著少有的相似。虛榮心也許是全世界的通病吧。喬琳想,要能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就好了。

“累壞了吧,”吉米心疼地說:“趕快休息一會兒,一會兒還要切蛋糕和跳舞,要不鞋子就脫了吧。”

“我還好,”喬琳朝吉米微笑道:“牧師的講話有點兒長而已……”

“不是有點兒長,是太長了,好多人都不耐煩了。”

“我覺得說得挺好的,很感人。”

“你喜歡就好。”

吉米走過來捧起喬琳的臉,輕吻著她的嘴唇:“坎布爾太太辛苦了。”

坎布爾太太,喬琳看著自己的丈夫,朝他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到下午時,天氣稍微好了些,雨停了,風也漸小。照完最後一張與賓客的合照,喬琳在蘇珊和安的幫助下,回化妝室卸下了重重的頭紗,又稍微補了裝。剛歇了一會兒,酒店經理就走了進來告訴她們,賓客已經在餐廳等她們了。

按照傳統,喬琳要和吉米一起在賓客的掌聲中入座。吉米早已經因為要應對絡繹不絕的賓客們啞了嗓子。喬妮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有點兒僵硬,慚愧不已:自己本應該和他一起應對賓客,卻自己躲起來休息。

婚禮講話部分很簡單,因為省掉了新娘家人的講話部分,隻有一段視頻代替,因而進行得很快。五點鍾酒店服務生準時為各個餐桌遞上菜單。

吉娜和詹姆斯之前花了好幾個禮拜討論今晚的菜式。頭盤、主菜和甜點都要研究再三。最後保守起見,選擇了基本沒有人不喜歡的雞肉泥配燕麥餅作為頭盤,法式牛肉燉菜搭配酥皮餡餅作為主菜。甜點則是三種口味的蛋糕,搭配巧克力醬和香草冰淇淋。每位賓客被提供兩杯香檳和一杯城堡酒莊自釀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