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鎮乃至整個海右省種植的作物不外乎以下幾種:小麥、穀子、黍子、高粱、大豆、地瓜。其中以小麥最為普遍。
雖然鳳鳴鎮人的種植以小麥為主,但是他們種植小麥好像不是為了自己吃,而是為了換錢,即使像於廣源和孟憲仁這樣的財主家,一年之中也不能盡吃細糧,最少一半的時間裏他們和大多數家庭一樣吃紅麵餅子。
所謂的紅麵餅子,其原料不外有兩種:黍子麵、高粱麵,主要是高粱麵。兩種麵用水和好了,抓一塊放在手裏,兩隻手拍打拍打把它拍成細長型,然後把它拍在燒熱的鍋上,幾個開鍋之後,餅子熟了,因為裏麵的高粱麵是主要成分,所以熟了的餅子呈紅乎乎的顏色,因此當地人稱其為“紅麵餅子”。
這種飯食確實不太好吃,麵粗,吃起來拉嗓子眼。但是就是這樣一種飯食也並不是每戶人家都能吃得起。在鳳鳴鎮,約有一半的人家一年之中總有幾日得用野菜、地瓜葉子充饑。很多人家一到農忙結束就把鹹菜甕用泥和著麥穰封起來,等到來年開春農活開始的時候再打開——連鹹菜都沒有了,飯食自然省下很多。
鳳鳴鎮人對於土地和宅院具有濃厚的興趣,他們省吃儉用,用攢下的糧食置土地、買房子,一代代薪火相傳,樂此不疲。就像一群被趕著送到廚房裏的羊,從來不想一下此生所為何來。
一天早晨,於廣源打發覓漢商誌忠去村中間的戲樓台下去領短工。
鳳鳴鎮的戲樓大約建於明朝洪武年間,戲樓采用磚木結構,分上下兩層。初建時,在戲樓的四周曾經挖池蓄水,看戲的人隔水聽音,韻味十足。曆經滄桑,周圍的池子逐漸幹枯,漸漸就成了平地。
因為這裏幾乎是鳳鳴鎮最熱鬧的地方,所以不管是本地的閑散人員還是外地的,一到農忙季節都自覺地集中到這裏,等著地多的人家前來雇傭。被雇傭的人叫短工,被人短期雇傭就叫做“打短工”。
約莫有一頓飯的工夫,商誌忠回來了,後麵一個人沒有。
於廣源把一切家什準備得停停當當,隻等商誌忠了人來即刻去坡裏割穀子。看到商誌忠自己一個人回來了,於廣源納悶地問:“小商,人呢?”
商誌忠一臉沮喪地說:“東家,今年真是邪了門了,往年這個時候雇短工,一天一吊錢搶著幹,今年硬是沒有一個人動彈,都說少了兩吊不幹,這不一個個都是半吊子嗎?”
“兩吊?好家夥,真敢要價,兩吊錢能買四十斤白麵了。”於廣源也覺得這件事匪夷所思。“這裏麵一定有鬼,小商,最近你聽到什麼風聲沒有?是不是紅槍會又出現了。”
商誌忠想了一大會兒才說:“紅槍會沒有聽說,我前幾天回家聽我爹說有人看見過商誌英。我還聽說,平原縣城裏的豬鬃廠裏綁鬃的女工罷了一次工,工錢翻了番才又上工。”
於廣源好像明白了什麼,他疑惑地問商誌忠:“就沒有一個人願意來嗎?”
“有幾個人看到是我們家在雇短工有想來的意思,但是終究沒來。”
於廣源想了想,問商誌忠:“想來的這幾個人你認識嗎?”“認識,都是商芝鎮人。”
“那好,你立馬去戲樓,把這幾個人叫過來,就答應他們的要求,每人每天兩吊。”
商誌忠吃驚地瞪大眼睛,迷惑不解地看著東家,他在判斷東家是在說實話還是在說氣話。“快去啊,小商!”聽到這句話,商誌忠知道東家說的是真事,於是他一溜煙朝著戲樓而去,不到一袋煙的功夫,他領回四個壯勞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