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韓晉點撥於昭秦(一)(2 / 2)

在鳳鳴鎮,真正意義上的的地主隻有兩家:於廣源家和孟憲仁家。因為隻有他們兩家可以不用親自稼穡而能吃喝不愁。但是於廣源不但親自下地幹活,而且他的活道在整個鳳鳴鎮也是首屈一指,尤其是他揚場的手藝那真是爐火純青。

在麥收時節,揚場的活就叫廣源夫妻二人承包了。

夫妻兩人站在場院裏堆成小山的麥子旁邊,於廣源端著簸箕,李氏手拿木鍁,被碌碡壓碎了的麥子粒混著麥穰麥秸被李氏用木鍁一鍁一鍁地挑到簸箕裏,於廣源兩手握著簸箕沿,輕輕向外一抖手腕,摻著麥穰麥秸的麥子隨即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不遠的地方。兩個人一鍁一揚,一鍁一揚,拿鍁的不用看簸箕,拿簸箕的不用看前方,閉著眼睛就把活幹了。揚了幾分鍾後,於廣源坐下抽袋煙,李氏則拿起掃帚,在揚過的麥子堆上用掃帚尖輕輕掠過,上麵的麥穰和麥秸立即去了一邊,隻剩下紅黃色的麥粒……這時候往往會有人專門跑過來看他們夫妻揚場,人人嘖嘖連聲:這兩口子,天生的一對,地設的一雙啊!

孟憲仁雖然比廣源大兩歲,但是他一直是以廣源為榜樣,處處學習廣源。雖然他已經是南裏北莊出名的財主了,但是自己仍然親自種著十幾畝地。不幸的是自從他的兩個兒子死後,他的精神受到很大的打擊,腦海中時時出現兩個孩子的影子。有時候他突然認為是不是自己的所作所為觸怒了上天,上天要給他懲罰呢?自從他挖出銀子就隱隱感到自己對不起王百萬的後人,在兩個兒子莫名其妙地死了之後,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了。有一年夏天他專門跑了一趟王集縣,找到當年避雨的人家,隔著牆向院子裏扔進兩個大銀元寶,每個元寶重達五十兩!

兒子的死對孟憲仁來說始終無法釋懷,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開始抽上大煙。大煙給他帶來了精神上片刻的愉悅,卻讓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每當過足了煙癮,他精神抖擻象年輕時候一樣,但是煙癮一上來則低頭弓腰,哈欠連連,眼淚鼻涕甚至口水一齊流下,活像一個將要入土的耄耋老人。大煙也讓他苦心經營起來的家業走上了下坡路,抽大煙前,他的田地麵積一個勁兒地增長,由分家時的八畝猛增到二百畝,在整個鳳鳴鎮僅次於於廣源家,他把綢緞莊的盈利都變成了土地;自從抽上大煙,他的土地再也沒有增加過,綢緞莊的盈利都變成了他嘴裏的雲霧。繼母李氏隻要看著他高興就行,從來就不知道抽大煙的害處;妻子周氏心疼丈夫,看到丈夫想兒子想得整宿睡不著覺,她覺得丈夫抽大煙也是一個解脫的辦法,所以也不去製止。

過了大半輩子節儉日子的孟憲仁雖然自己深陷鴉片不能自拔,但是他卻是深知此害,他絕不允許自己的兒子也這樣。每當他過足了煙癮的時候,就領著兩個兒子來到自己耕種的地裏幹活,鋤草、間苗、收割等等農活都身體力行。

有一年的秋天,他正和他的兩個兒子在收割過的豆子地裏拔豆茬。村民拔豆茬的目的有兩個:一是豆茬可以用來燒火做飯,二是拔了豆茬種麥子方便。本族的一個年輕人看到他調侃道:“憲仁叔,您抽一次大煙的錢就能雇人幹完這活了,您何必親自動手呢?”孟憲仁回道:“你個小孩子家懂什麼,我這叫抽大煙拔豆茬——一碼歸一碼。”

……

事實證明,於廣源把自己的大兒子留在家裏幫助自己是對的,於昭秦和自己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光是長相一樣,而且性格也是如此。剛剛十六歲的於昭秦不僅對地裏的所有農活駕輕就熟,而且心機細密,做事幾乎沒有紕漏。村裏的人情世事,親戚間的迎來送往,於廣源都很放心地讓昭秦出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