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情殤(2 / 2)

蕭凡將碗端到狠心的女人麵前:“這是什麼?”

林思宇避開他的目光,沒有說話。

蕭凡如瘋獸一般將碗狠狠摔到地上,雙手抓住她的臂膀,幾乎要將她捏碎,大聲逼問:“告訴我,是什麼!”

林思宇咬咬牙,對上他充滿血絲的眼,冷靜地回答:“滑胎的藥。”

“為什麼?”

“你說過,不喜歡孩子。”

蕭凡使勁將她推倒,發狂地大叫,使出全身力氣用手劈砍著屋裏的物什,直到房間中除了那張床再沒有完整之處,仍不能發泄心中半絲憤恨。

他不知道老天為何如此殘忍,未曾麵世就失去父親,繈褓之中又失去母親,野獸一般苦熬到長大,好不容易遇見心愛的女人,幾經苦難終成眷屬,她卻狠心殺死了他的孩子!這人世間誰沒有父母妻兒,為何獨獨他蕭凡如此命硬,天生就孤煞之星?

他開始對天長嘯,嘯聲淒苦,又轉成狂笑,待要轉頭殺了床上的女人,卻見她已然倒下,昏死過去。

林思宇醒來時,天色已經漆黑。她幾乎不能相信,蕭凡真的坐在身邊。

她虛弱地抬起手想要拉他,卻被他避了過去。

思宇神色一黯,將手收了回來。

她知道蕭凡對著外人總是冷麵冷心,但他從來沒有將這種冷漠帶給她。可看這人現在的麵色,冷漠中甚至沒有仇恨或憤怒,那是一種心如死灰的麻木。

他木然地將思宇剛剛弄亂的被角掖好,起身從桌上端起還溫熱的雞湯,用一隻小勺舀著,送到她口邊。

思宇的眼淚撲簌簌流下來,忙轉過頭去擦拭,不小心碰灑了勺中的湯汁。

蕭凡略有些遲緩地將碗放下,找了帕子來,幫她擦拭幹淨,仍舊將碗端來,又舀了一勺,再次送到病人唇邊。

林思宇使勁閉了閉眼睛,張口喝了湯,就著眼淚生吞了下去。

就這麼一口一口,堪堪將一碗雞湯喝淨。蕭凡拿了湯碗去收拾幹淨,重新又坐回床邊,呆呆地望著地板,兩人的目光始終不曾對上。

兩人默默相對直到天色微亮,她終於開口:“能送我回巴蜀嗎?我想回家過年。”

蕭凡點點頭,起身收拾行囊。

蕭凡護送林思宇轉至巴蜀,一路上不吭聲地打點食宿,照顧她身體,但總不肯再開口和她說話。林思宇開始還試圖和他交流,後來便也隨他沉默下來。有時候因為彼此不肯交流鬧出錯漏,也是將錯就錯,湊合著糊弄過去。

兩個人都提不起精神,隻是勉強趕路,終於回到思宇家的時候,其實已經過了正月十五。蕭凡將思宇送到林府門前時,早先得到消息的薛家兄弟已經再次等待多時。他將馬車的韁繩胡亂塞到薛申手中,轉身麵對著車簾,想要撩起來與思宇告別,手抬到一半,卻又放下。

林思宇自己從車中出來,拉住他的手,眼中卻早已沒有淚水。

她最後一次問:“不能留下來嗎?”

蕭凡看著她的眼睛,失神地望了一會兒,遲緩地搖搖頭。

思宇不再挽留,整了整他的衣服,道一聲:“珍重!”

蕭凡的視線隨著她的手在自己身上移動,眼神明明膠著在那指尖,可思宇一聲“珍重”出來,他卻迅速地背轉過身去。

林思宇還待言語,就聽他低沉著聲音喚道:“卯!”

這是連日來他第一次開口,帶著林思宇從來沒有聽過的威嚴。她茫然地看向薛卯,就見他帶著兄弟跪下:“屬下在!”

“你二人好好照顧她,若有半點閃失,提頭來見!”

薛卯將頭伏地:“屬下遵命!”

薛申沒有跟著動作,他看看蕭凡,又看看思宇,流著眼淚,卻又壓抑住不敢發出抽泣的聲音。

那年冬天,分外地冷,蕭凡離開巴蜀,徒步而行,見到路口就隨意轉彎,沒幾日竟然走到一條大江邊上。他望著截斷前路的江水,詭異地笑出聲,可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那淚水他已經積蓄了多日,不知為何總是堵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今日卻噴湧而出,不能遏製。他索性將手中的劍使勁甩到江中,癱坐在江邊,放聲大哭起來。

巴蜀的庭院中,薛卯在為林思宇診脈,剛要開口,就見思宇側耳皺眉,聽了一會兒,問他:“你可聽到什麼聲音?”

她自回到家中,常有異樣之舉,薛卯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給她一個注定失望的答案:“沒有。”

林思宇想了想,收回思緒:“脈象可正常?”

薛卯點點頭,扶她睡下。

思宇躺好,閉上眼睛道:“一切拜托了。”

薛卯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