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離開之後,蕭凡下意識跟著林思宇往內院走,快到正房門口才發現自己被胡媽媽有意無意擋在外麵。
他正尷尬著不知該進該退,就見思宇身子一轉,進了書房,然後聽見裏麵叫:“申兒,備茶!”
薛申忙要進去伺候,被薛卯暗中拉了一下,就看見蕭凡抬腿進了書房。
茶沏好,端到了手邊,思宇還盯著手中的書,並沒有接。
蕭凡換了賴皮的笑:“別裝啦!我不信你真能看進去。”
林思宇被他戳破,臉微微有些發燙,故作鎮定地問:“不是讓申兒伺候嗎?”
蕭凡靠在桌邊:“他伺候半年了,輪也該輪到我。”
這是思宇大病醒來後,兩人第一次獨處,林思宇本就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聽他言語間有調笑之意,更是慌亂,隻得站起身來,借故道:“太子今兒這句話,可是為公主說的?”
“我怎麼知道。”
“我聽說公主正月裏就要出嫁。”
“跟我沒關係。”
蕭凡嘴上滿不在乎,心裏可有點打鼓。好不容易找機會和她說清楚,這人要是再軸回去,難不成自己求老天讓她重病一回?那可是要心疼得緊。
他用劍柄碰一碰思宇的胳膊:“你也不用老拿公主做擋箭牌,事到如今,可是給我個痛快話唄!”
林思宇將臉轉向書架:“什麼痛快話。”
“你這姐姐當得太不盡責,談情說愛這種事情,你也不教教我?”
這話說得露骨,林思宇心中如小鹿亂撞,隻能裝著沒聽見,伸手從書架上拿起一卷書來翻看。
蕭凡從她後麵探過身子:“喲,我家先生好長進,連兵書都開始看了。”
林思宇這才反應過來,手裏是一卷《孫子兵法》。
她雖是文士出身,這些入門的兵書卻是都讀過的,當下歪了頭反問道:“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你是哪種?”
蕭凡不想她連兵書都隨口拈來,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這是在問,自己與她兩相愛慕,誰先誰後。
對於蕭凡這種人來說,先後完全不是問題,但他也能理解林思宇心中的糾結困惑,自己用了三年時間才得到她的回應,他需要給她時間去堅定心意。
想到此處,他用手輕輕從她身後環住:“我家先生,自然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
蕭凡此前抱過林思宇很多次,但在她清醒的時候如此施為還是第一回,表麵上是自然而然,內裏卻控製不住的心跳如鼓,他實在害怕被思宇推開,因為不知道推開之後何時有機會再靠過來。
林思宇被他環著,手臂雖然虛攏,背後卻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耳邊熱騰騰的呼吸撩得她心慌意亂,堅持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抗不住,轉身將手裏的竹簡塞到他手裏:“閑著就看看書吧,稍晚些跟我到老師那裏去。”
思宇快步出了書房,蕭凡傻笑著將書放回架子上,跟了出來。
內院伺候的眾人開始陸續看見這荒誕的一幕:林思宇不停地在各處走來走去,蕭凡影子一般跟在後麵,兩人也不說話,進進出出,繞得大家頭疼,到最後胡媽媽實在看不過眼,推了蕭凡去外院安排家丁們臘月裏的事務,才算作罷。
天擦黑的時候,蕭凡隨著林思宇的轎子來到田閣老家,此時他已經與閣老混熟,本想著不用再避忌,沒想到思宇吩咐去藏書閣找一味做魚的菜譜,自己隨著閣老進了房。
蕭凡哪有那麼老實,避過院子裏隨從仆婦的耳目,一個縱身上了房。
他本是做過殺手的人,手腳輕便得很,借著夜色掩映來到書房頂上,悄悄揭開瓦片,向房中窺探。
就見林思宇換了他從來沒見過的肅穆神色,從袖筒中拿出一卷紙,雙手呈給田閣老。
“若非老師提醒,學生也不會如此留心,認真看下去,這筆賬觸目驚心!遠的不說,隻老師催來這十萬兩銀子,竟然隻有不到兩萬兩用在工建事務上,剩下的全都用各種法子虛報了。學生還借故看了戶部賑災的糧食,虧空也大得驚人,隻得厚著臉皮盯著戶部的巡員,將年輕力壯的災民全都安置在壩上,給他們找了營生。如果隻靠朝廷賑濟,許多百姓家裏恐怕過不了冬。”
田閣老認真地逐頁翻看手中的賬目,一邊歎道:“你久不肯回來,我就猜到是這麼回事。”
林思宇小聲道:“學生慚愧。聽說州府的奏折裏多有彈劾學生久滯不歸,全憑老師在朝中替我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