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不是習武之人,也知道你這一身功夫不尋常,那賊人輕功好過你,手上又有諾大力氣,打了半日,這書生還好端端站在這兒,身不癱氣不喘,中氣十足,莫非練了金鍾罩鐵布衫?”
“你平常對人總是愛理不理,何時湊過什麼熱鬧?又何時會與人閑話爭吵?”
她站起來,摸摸申兒的頭:“你這孩子,一邊哭鬧,一邊眼珠滴溜溜地轉,臉上的神色可與眼中不同。你身量比你哥哥還高些,為什麼隻拽那賊人衣袖,卻不用身子護住哥哥?他既那麼大力氣,你怎麼可能說拽就拽,說放就放?還有,那麼多人,怎麼就偏偏拽住我?你們哥倆被人陷害,應當對人心更生警惕才是,怎麼隨隨便便喝我的茶?”
申兒哥倆不由看向蕭凡,後者笑嘻嘻拿扇子朝他們揮揮:“露餡兒了露餡兒了,不玩兒了,林先生這是早看穿咱們,後麵全是陪著玩兒罷了!”
他起身拍拍書生的肩膀:“這是我江湖上的朋友薛卯,功夫不怎麼樣,卻是杏林高手。”
又將申兒拽到思宇麵前:“薛申,練武的天分比他哥哥強些,不過跟我比可是差遠了。”
“他倆也是沒爹沒媽,跟我一樣江湖遊曆混日子。前兩天我們在京城偶遇,覺得大家結伴才好。你若會試中了,總要多幾個隨從護衛才像樣子,外麵聘的,也不知道品性如何,不如他倆留下。”
“跑了的那個呢?”
“不過是花銀子雇來的托兒罷了。”
“你們幾時編排好這一場?”
“昨兒來之前,我先去找了他們,合計了此事。”
“為何不直說?”
“這不是怕你多心嘛!”他又低聲道:“再說,我隻想著把他倆弄到你身邊,自個兒回來這事,卻是臨時起意。”
這個無意的“回”字讓思宇心頭一酸。
“你不走了?”
“不走了,你既有了護衛,總還缺個教頭。”
“我這還沒開考,你都給我安排下了?”
“你自己說的,中與不中,總要在京城住下,我們都陪著你。”
“我養不起!”
“我們吃得不多!”
林思宇不由笑出來:“再胡鬧,把你們全趕走!”
蕭凡聽她話中意思,已是應下,忙給薛申一個手勢,後者見狀,上前蹲在思宇腳邊,拽著她的衣袖撒嬌:“先生,您就留下我們吧!我和哥哥自幼沒了爹娘,沒人管教,跟著您,學些道理,也不至於走了歪路。”
他個子雖然高挑,一張滿月般的臉卻全是稚氣,眉目如畫,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思宇,裏麵滿滿的哀求委屈之意,平白惹人心疼。
思宇忍不住摸摸他的頭,再賞他一個鑿栗:“又是演又是騙,還沒走歪路?”
薛申嘟著嘴揉揉腦門:“所以更要先生教導才是啊!”
林思宇被他糾纏不過,轉而問薛卯:“你不是會些醫術?想來也是識字的,為何不開個醫館?也給弟弟個安穩日子。”
薛卯慚愧道:“那是蕭老弟過譽,薛某虛度二十二載,文不成武不就,不過偶然識得幾本醫書,給江湖朋友治些頭疼腦熱,哪裏開得起醫館!”
“你隻比我小一歲?那申兒呢?”
薛申燦然一笑:“回林先生,我過了年剛滿十四!”
三個人眼巴巴地看著林思宇,如待人收留的小獸,思宇此時早已心軟,隻得衝他們擺擺手:“晌午了,讓夥計送些吃食上來吧!”
蕭凡撫掌大笑:“這是認下咱們這群草莽了!你們還不快謝謝先生!”
吃過午飯,林思宇去找了客棧老板,隻說自家的護衛終於趕到,又找了兩個幫手來,需要一間大些的屋子安置。老板早從旁人的八卦中聽到上午那番糾纏,心裏是有些覺得林思宇多事的。讀書人多迂鈍,萬一遭歹人設計,丟些銀錢事小,若連性命也搭上,可就壞了事。他這些日子伺候下來,對林思宇頗有好感,有心提點幾句,及至見了蕭凡,卻又住了口。
隻見林公子這家養護衛年紀雖然不大,眼中卻有精光逼人,太陽穴微微有些外鼓,長劍在側,走路聽不到一絲腳步聲。老板是見多識廣的,他知道這樣的人必定有不俗的內家功夫,看來應該能護著主子的周全,又聽聞他三人要住一間屋子,想來那兄弟倆也難搞什麼密謀名堂,於是收了蕭凡的銀子,四下周旋了半日,這才將林思宇隔壁的房子給他們騰了出來。
自此思宇便多了三個跟班。蕭凡與薛卯還好,那薛申卻是個真正的孩子,每日伺候之外,還要與思宇說笑一番,林思宇憐他年幼,閑暇之時,也常會教他讀些簡單的書籍,又讓蕭凡盯著他寫字,真正當個書童培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