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慢慢地給他扇著扇子,一下兒一下兒的,好像可以安心地扇到地老天荒。
看到論壇上,很多人笑話女生愛看病弱男主文,說是吐血吐出異樣的性感。
連憐覺得不是那樣的,大家喜歡看這樣兒的故事,無非是不論什麼年頭兒,不論什麼時代,對於女孩兒來說,男生都太強大了。
明明大家都是人,明明大家一樣的年紀,一起長大的,可是他們忽然就長得比她們高了那麼多,力氣也比大得不像話。
他們能輕易地擰開瓶子蓋兒,舉起來瓶裝水,擰的動死緊的螺絲,搬得動好大的箱子。
隻要他們想,一巴掌可以把她們打出血來。
老天爺不公平的,天知道她們骨子裏總有一點兒怕他們的。
這個感覺,來自基因,亙古不變。
雖然現在她們能開汽車、開飛機、操作無人機殺人於千裏之外、領導歐盟大國處置各路糾紛,這世界好像什麼都變了,但是好像又也沒有什麼變!
她們心裏有一個地方,永遠是處於守勢的,並且戰戰兢兢,總是患得患失地傻想:他愛不愛我?會不會疼我?會不會待我好?能不能,過一輩子?
這感覺如跗骨之蛆,難以擺脫,不可拋棄,就算她們練出來八塊腹肌,聶隱娘一樣的本領,午夜夢回還是會倏地惴惴不安起來。
好像隻有他們缺了一點兒,她們才覺得拉平了。
他就會離不開她,會和她長相守……
夜深人靜的時候,連憐捫心自問過,怎麼會對一個癱瘓的家夥有好感呢?沒錯,林海洋好看、有趣、替她默默地收拾了殘局而且毫不邀功可以算個老實人,或者還有一點……是連憐自己心知肚明又不願承認的:在她對男性恐懼心理達到極致的時候,弱勢的林海洋讓她覺得好安全。
連憐搖了搖頭,她不喜歡這樣兒,她不願意林海洋一輩子躺在床上,或者困獸似地坐在輪椅上發呆。
她希望他好起來,龍精虎猛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兒。
她見過他在大學裏的照片,馳騁在球場上的大男孩,顧盼神飛,驕傲又自信,像一頭剛剛長出鬃毛的小獅子,快樂從眼裏漫出來。
連憐慢慢地停了下來,用扇子掩住了臉,極低聲地問:“林海洋……等你好了……你會不會……也變成一個渣男……”
好久,好久,有幾根冰涼的手指,回握住了連憐的手,她聽見他對她說:“不……我不會……”
連憐從慌張地屋子裏跑了出來,捂住了嘴,她好想哭。
客廳裏打盹的蘇鑫嚇得都蹦起來了,他顫抖地指著次臥,臉色慘白:“咽……咽氣了?”
武亮亮臉色蒼白,扶著桌子搖搖欲墜,幾乎嚇暈過去。
蘇鑫這就要衝進去瞻仰一下兒師弟的遺容,連憐一把攔住了他,吸了吸鼻子:“他沒事兒,就是睡著。”
蘇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睡著!那您哭什麼啊?奶奶!你要嚇死我啊!不是,你們倆不是訛我呢吧?”
連憐擦了擦眼淚:“誰有心訛你啊,我就是替他難過……癱了就夠可憐了,還受這個罪,招誰惹誰了……”
連憐這話說得怪可憐的,弄得武亮亮在一邊兒也抹開了眼淚兒。
蘇鑫歎了口氣:“別哭了,別哭了,你們倆,咱能整點兒吉祥的嗎?這有病看,有傷治。林海洋不舒坦我伺候他。那原始部落的尼安德特人都會照料受傷的同伴兒,咱這幾萬年過去了橫不能越活越回去了,還不如老祖宗吧?”
連憐抹了把眼淚兒,賭咒發誓似地狂點頭:“嗯!就算是變成猴兒遷徙,我也弄副門板拉著林海洋。”
蘇鑫語重心長地說:“猴兒那年沒門板……哎,我說啥呢……行行行,遷徙的事兒你先放放。哎,那個教授給你電話了沒啊?這病到底看的怎麼樣?”
連憐正想搖頭,她的手機響了。
蘇鑫和連憐一起去了醫院,把林海洋珍而重之地托付給了武亮亮先看著。
老大夫隻有五分鍾跟他們聊病情,下麵兒據說還有一個有背景的等看病呢。
別看時間緊,老頭兒還是那麼和藹可親的,看著超凡脫俗地跟太乙真人似的。
嗯,這類在301都混得開的老大夫,基本上誰上台都用得著,純技術流的幹部,算修仙得道的沒愁事兒了。
老頭兒喜眉笑眼,說:“好消息是:病人這些日子腰疼,說明水腫的神經有恢複的跡象,神經並沒有壞死。但是休息期姿勢不好,有點兒歪的脊柱骨壓迫神經,造成疼痛。得趕緊做手術,手術之後,病人可能有康複的希望。到時候能回複到什麼程度,有沒有後遺症,咱們得看發展。搞得好了,機能恢複也是有機會的。”
哎喲喂,這話說得,蘇鑫跟連憐當時就差站起來給老大夫磕一個了。
守得雲開見月明,人心裏這痛快,就別提了。
老專家也是挺高興的:“那行了,養病如養虎,宜早不宜遲。你們給病人收拾收拾,我看看安排能不能住院準備手術就得了。”
蘇鑫跟連憐忙不迭答應著:“好好好。我們聽您消息,爭取明天就來。哦,沒有床位?沒事兒沒事兒,隻要您能給手術,怎麼都行。我們完全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