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秋彩從古家跑了出來,大哭不止,傷心的恨不得死了才好,“當時我一路走一路哭,周圍人都在看著我,我也不管不顧……後來我哭的沒有力氣了,就坐在路邊歇息。”忽然,她聽見小孩子們在唱童謠,居然就是以前聽那兩個小娃兒唱的《蘆葦歌》,什麼“蘆葦高,蘆葦長, 隔山隔水遙相望。蘆葦這邊是故鄉, 蘆葦那邊是汪洋……牧童相和在遠方, 遙思故鄉爹和娘!”
“我當時聽了心生感觸,便想回去看看爹爹和媽媽,我還想……”
俞修龍見她停頓,問道:“還想什麼?”
秋彩又白他一眼,說道:“還想回去讓爹爹把我嫁了算了,反正你和古姐姐已經……我說的是那時我以為你們會成親。後來我行了數月,騎馬乘船,終於回到了家裏,真是累苦我了,爹娘一見我回來雙雙哭成淚人,抱著我不肯鬆手。爹爹平時不苟言笑,那是我第一次見他流淚。”說到此處,秋彩眼眶發紅,哽咽起來。
俞修龍心裏一軟,伸左臂將她摟在懷裏,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額前;秋彩覺得十分溫馨,在他懷中輕輕閉上眼睛。
“你爹雖然對我很壞,但還是十分疼愛你的。”俞修龍想起喪父之恨,心內百感糾結,苦恨交織,全都化作一聲長歎。
“他跟我說,‘爹爹不攔你了,你若是願意的話,喜歡誰就和誰在一起罷了,隻要他是真心待你,隻要你快快樂樂的……無論怎樣我都願意接受’。”
秋彩淚水激盈,滴落在俞修龍衣服上,“你知道嗎……當時爹爹說這樣的話,我既感動又傷心,感動的是他終於肯容納你了;感動過後,我卻更加傷心,當時我隻道你和古姐姐已經結為夫妻,我當即大哭,哭得好傷心好傷心。我說你為什麼現在才肯接受他……他已和別人成婚了你知不知道!”
“爹爹當時也驚呆了,他還不知道你活著從戰場上回來。忽然爹爹對我說,‘阿彩……我知、知道冗陽城知府的三公子……尚未成婚,聽說他飽讀詩書,人品俊秀,趕明兒……我去瞧瞧好不好?’起初他還是一副商量的語氣,生怕我不高興。我心裏一酸便答應了下來。爹爹見我回心轉意,頓時高興地手舞足蹈,大聲歡笑,像個孩子似的,說我寶貝閨女終於聽話啦,哈哈哈!就像我從沒見他流淚一樣,我也從未見他如此開心過……”
俞修龍聽她說要與別人成親,急忙問道,“那後來呢?”
“他出去之後,我感覺方才好像在說夢話一般,心裏很是後悔,可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我站起身來,身體好像失去了所有知覺,隻剩一副空空的殼子,晃晃蕩蕩,走到梳妝台前坐下。我看著鏡中的自己,覺得分外陌生,好像另外一個人。我笑她也笑,我哭她也跟著哭……我就那麼對著鏡子坐了好長一陣,哭哭停停,一直坐到天暗下來也不知道。”
秋彩正待繼續說下去,忽然感到點點熱淚,落到自己額頭,又沿著自己的麵龐滑下來,驚道,“你……哭了?”
“秋彩,我好對不起你……”俞修龍泣不成聲,想起以往給她帶來的傷害,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哪知他剛舉起手來,卻被秋彩給按住,“你要幹嗎?”
“我,我打自己一巴掌,給你出出氣!”俞修龍說道。
秋彩卻仍舊不放手,說道,“你想打就打?我還沒同意呢。”
俞修龍問道:“不是,我打我自己?!”
“你自己怎麼啦,我不點頭你就不許打……再說了,你下手不知輕重,萬一打壞了怎麼辦?”
俞修龍無言以對,悻悻放下手來。
秋彩又繼續說起來,“我本想退了這門親,可是爹爹已經和很多人說過了,我若反悔便是打他的臉,隻罵自己一時糊塗,做了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