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戰略知識分子:鼓噪還是擔當?(2 / 2)

這項世界最大的水利工程,凝聚了無數中外知識分子的血汗。1944年5月,冒著日軍進攻的炮火,美國最著名的水壩專家薩凡奇就應邀到三峽考察,他一生建造了60多座大壩,包括當時世界上最大的4個大壩。他提交了最早的三峽大壩建設方案,等1946年再來中國時,大壩理想已經淹沒在蔣介石發動的內戰炮聲裏。1955年蘇聯也派出了12名頂尖科學家,再次幫助中國選址和設計,出現了南津關還是三鬥坪的爭論,直到1959年才初步達成共識。

從上世紀40年代開始,在三峽建設的坎坷之途上,一代又一代的中國知識分子默默勘探、設計、實驗、論證,還有一批忠實的批評者高舉反對的大旗。就像一個傳一個的接力賽,三峽的夢想不斷傳遞、完善、實踐著,許多人付出了終生的努力和代價。中華鱘保護的故事、泥沙專家錢寧的死而後已、幾十年關於三峽工程安全的論證和實驗……讓人有太多的感動和震撼!所有的人,幾乎都是出於對科學的忠誠、對人類福祉的責任、對國家的熱愛、對曆史的擔當,他們身上是否就體現著我們要尋找的戰略知識分子的基本品質?

船到重慶,又去了一次渣滓洞和白公館。中國人耳熟能詳的紅岩故事,激勵著一代又一代人。在車耀先和小蘿卜頭犧牲的戴公館,給自己買了一本《紅岩檔案解密》,給兒子買了一本《小蘿卜頭的故事》。紅岩正反各色人物的生前死後更加詳細地展示出來。《紅岩》小說裏的江姐、許雲峰、成崗、華子良以及叛徒甫誌高,已經成為曆史定格的形象,他們都是大小知識分子,在曆史的關頭上演了不同的人生故事。我最關注的是烈士們用生命寫成的《獄中八條》,也反思自己在生死選擇時會有著什麼樣的表現。說到底,最重要的還是人生的信念,因為有了主義真,才會有砍頭不要緊。沒有人生的境界,不可能有人生的高尚。中國知識分子從來講求氣節,要稱做戰略知識分子,可能還必須有堅定的人生信念才行。

回到北京,才讀完那本長達454頁的厚書《陳寅恪與傅斯年》。這是一本純粹講述知識分子人生境遇的著作,涉及了我們熟悉或者還不太熟悉的許多老一輩學術名人的悲歡離合,經常讀得揪心揪肺,讓人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好時代。他們是一代學術大師,為人為學堪稱典範。陳寅恪先生堅持為學術而學術,追求“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把學問做成了事業,也做成了不朽的藝術品;而傅斯年從五四運動火燒趙家樓開始,就以經世致用為取向,一直累死在台灣大學的重建崗位上,他公開叫板四大家族的孔祥熙、宋子文,其才氣、霸氣和勇氣都令人歎為觀止。他們或許給了我們作為知識分子的另一些人格啟示。

幾本書和一路觀感,都不足以說明什麼是戰略知識分子。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與其說戰略知識分子是一個需要說清的概念,不如說是需要我們這一代號稱知識分子的人在新的曆史階段的人生實踐去證實。條條大路通羅馬,但一定要“走”才能到達羅馬,而且必須是在信念、忠誠、熱愛以及曆史擔當和社會責任的引導下,才可能走出一代學人的輝煌。

作者:中共中央黨校文史部文化學教研室教授

(責編/彭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