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末，人們也不是聽不出這綿裏藏針的諷刺味道來的，於是其中有些個就陡然變了臉《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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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喝罵道：
“好你個老小子！既然你偏要管事兒，就請你自願樂捐軍費三千元。”
那老小子就滿臉的賠笑，仍是那漸漸就能品出味兒來的、從容而瑣碎的笑，悠然而和善地一路編排道：
“當然當然，我願意‘自由’，當然也‘樂捐’。三千元不算什麼。但是請你們先取消這個‘預備放’的姿勢，我實在害怕……大夥看著，也都害怕。是這樣吧，讓我去賣房賣地，可就是沒人要啊！這年頭，哪有什麼人願意留這裏受窮吃搶呢？牲口，我是養駱駝的，倒也值點兒錢，可馬上也沒有人要，唉唉唉，要拉來殺，也不是舍不得給老總們吃肉，隻是這駱駝是頭公的，大西北冬季來得早，秋還沒盡呢就開始了發情，口吐白沫，我都不敢靠近，管不好就發瘋，可不，一鬆神，它就跑了，也許等哪天這裏有了母駱駝的味道它才又瘋狂地跑回來呢！還有，這是倉庫和錢櫃的鑰匙，由你們任意搜檢，這樣行不行？愛什麼就請拿什麼，反正你們不拿，別人來了也剩不下，說起來也不好意思得很，其實也沒能給你們剩下什麼了……”
“老小子，我看你不是在找死，就是在裝傻。說話倒帶著刺兒，好比唱戲的梆子，挨打的木頭。”
他們已經吃喝完了，什麼也沒剩下，肚子也沒填滿多少，眼睛裏的凶光變得深沉——
誰都要活，在這之上，如果可以，又還想要點尊嚴。
可他們看他，也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打算友善，可中國人自然都懂得中國人的狡猾和頑強，他們都生活在死亡的邊緣，早學會了算計死亡然後欺騙它。
“老油子！你當我們是傻子麼！告兒你，我們不是英雄就是狗熊，除此之外別無選擇！都在生死線上打滾，性命都不在乎，還在乎好聲名流傳後世麼！反正吃糧也養不活老母，年兒半載不一定發一回餉，兵的血都給當官的喝幹了，那就不稀罕叫咱老總還是胡子，你就當碰上了胡子——既然當了土匪，菜裏蟲兒菜裏死，過一天是兩餉，管他啥下場。”
那老油子仍是一臉的苦笑，也許不見得就那麼快就肯妥協放血的，他隻喃喃地道：
“傻人有可能是對的，也有可能是錯的，但有的時候他真的是必要的。”
他們一個個就站了起來，拉著槍栓，眼看著就要變臉，不道，此時門口圍著的那一群，在門口驚慌失措地先幫著變了臉，失了色，一個個抖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