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放了吧,放了吧,就當是為了一心,因為不但是日本人,即使是中國人也沒有《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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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格得到它,它是屬於時間和自然的。
合抱的手如是淩空一拋,尊起,刹時金光四射,不能合目,又果有龍從尊上飛出,躍然有聲。
沙流依然,而地下也不再寂滅,地動天搖,天在坍塌,地脈滾流,竟是波濤萬裏,從龍尊裏滾滾開流……
腳下是水流,頭上是沙流,閉上眼睛,張開嘴巴吧,吞下塵土,因為隨風而來的還有媽媽的愛與祝福。
“走!”
道士炮彈一樣衝砸而下,田中之雪不敢正擋,柳生趁機盡生平之力,全身起躍,死死抱定了田中之雪,不教得機。
道士有些遺憾,然而刻不容緩了。
他抱尊禦龍,小榕樹不覺在龍尾,龍俯衝、擺尾,她的頭臉俯合下來,鞭子打下去,田中之雪飛擊出劍,柳生雙手抱定,一腳定在原地,另一腳淩空高踢,踩下劍,小榕樹猛力的一鞭也擊到,抽在膝部,他暗淡的雙目沉沉一閃,隻是這樣。
他死抱定田中之雪,挨下一切擊打。
他的腿已經軟垂下去,然而仿佛詩人的靈感一樣,她使他那麼迅速、那樣堅實地得到一種自信,一種強烈的欲望。
而這欲望又是那麼苦過他的,本以為早已經死了,目前的事實證明它不過是在假寐。
此刻,交睫的視線間,她已無比滄桑,情愫不明,卻難掩標致;他眼裏悲傷如雲,情愫萬端,他無意掩飾,似乎就想讓她看到這些,看到他的生命中的美與痛,看到他的謝忱,他的感激和痛楚。
如是最後一眼——
道士抱定龍尊,扣定龍頭,又使出了憤怒鬥牛的勁頭,全力在龍角上撞!撞!撞!
血湧出來,血湧進龍的眼睛裏,如是發了狂,一聲嘶鳴,天地都在發抖,尾部最高一次衝天掃甩,同時張開巨口咬下——
道士嘶聲發出悶喝,仍是那一聲:
“孩兒——走啊!”
沙陷、水狂,恨輕兒坍塌,幻空亦滅……
那時,媽媽也是這樣吧,自己生生頂住活泉口,泉口暴起水柱千裏,衝流成河,臍帶,咬斷了,她抱著它——
水柱化作了遊龍,衝擊而去,在水中翻覆浮沉……
人嘛,無論誰出世時都是赤條條的一無所有,然而她不一樣,她一出世就有了……
心秤也稱不出來的、最沉重的愛。
……
“她愛我嗎?”
悄悄問。
“她沒有機會愛你啊,她隻是把生的機會給了你。”
重重歎。
……
一心相信的故事,媽媽的愛的故事,再一次真實呈現——
他是正確的。
果然不需要懷疑,也不需要印證,他果然就是正確的。
這就是信。
次日,陽光晶瑩,河流汩汩,她在河邊的樹下哇哇啼哭。
還記得嗎?
又要回去了嗎?
……
仍是熱——
似乎什麼都被這固態的熱給熬住了,什麼都停滯了,除了沙漏。
整個地方正變得空蕩起來,就像水被倒進了沙子裏,空氣中有一種虛假而瘋狂的平靜……
“一個臘德摩斯山上的牧羊人,他的名字就安達迷恩,他長得非常美貌,有一天夜裏,月神在空中看見他,這位處女神的芳心不知不覺地就給他所引動,她到下界來,這時安達迷恩睡得真熟,女神不能自持,就吻了他,和他在一起,默默地注視他,到了天快亮的時候,安達迷恩快醒了,女神害羞,就回到天上去,以後她每天夜裏都來和安達迷恩幽會,安達迷恩就每天夜裏夢見一個美貌的女神來和他在一起,但是到了白天,他睜眼一看,原來是一場夢,覺得什麼都是空幻的,從這起隻願每天晚上做夢……”
他這樣夢囈似地說著,又在疏朗的駱駝草中尋撥著白草似的沙蔥。
伏翼一路跟著他,幾乎要哭了出來了,然他到底不是一心,即使哭也不會有太大的效力,他忍下不哭,隻苦苦地求:
“哥啊,你醒醒好不好,我知道我不該打你,可我認為你應該讓我們知道你願意冷靜一點了。”
兆學疚難得抬頭看一看他,焦頭赤臉,星眸不正常地發著迷糊的光,大概是熱衰竭又一陣高燒襲上頭來了,那水毯早消盡了水汽,眼見著他又埋首在沙地裏,撥著草,駱駝草,白草,沙裏淘金般,挑揀著,口中又繼續他的食譜:
“沙蔥,煮食,包餃子,醃泡,都好。駱駝刺,夏季開花,現在正值花期啊,花內外兩種蜜腺,汁凝成糖粒,刺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