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人說,當風吹起就表示時間罩被破壞了,讓人失去方向,隻要風不停歇,就永遠《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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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回來。
失去的還有命運終點,迷失在暴風沙裏麵、從那天開始,我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失去了自己的命運終點,迷失在天空無預警吹起的風中,永無止息。
……
流水淙淙,一心的心井開始汩汩冒出了清泉,清泉如鏡,再一凝神,水又變得靜止了,它慢慢地擴展著,擴展開來,就成了清影靜媚的星湖。
水像天空一樣,感覺天空在腳邊流動,一直這樣的話,會覺得像睡在天空裏……
星湖邊上,綠蔭如夢啊,春期已過,沒有花,隻有森林般幽深的綠。
綠蔭下,湖岸上,半靠半躺著,眉睫重重地垂著,那七星伴月的黑羊皮隨意披掛著,人睡著了……
這一刻,睡意隻怕更深濃了,他的影又靜靜地投在她的身上,錯開眼,錯不開神,然而也足夠了。
四下,再無他人,隻有他和她。
浮世太汙穢,浮生太寂寞,是不是誰都有資格做這樣的一個夢:世外桃源,神仙眷侶……
幻想著這些遙遠的世界雖然荒蕪,卻很潔淨,沒有瘟疫……
他眼裏又有銳光刀刃般閃過——
其實從來也沒這樣夢想過!
沒有,沒有那樣的地方,也許夢想不是一個地點,也不是一段時間,而是一種唯美的情態。
她又招手,甜蜜地招手……
“我愛你,超過世界上的一切事物。”
他恬淡的臉一僵,就有些發黑——
風,更暴烈了,沙,彙洪一樣滾掩而來,風,浩然卷襲——
對沙的理解,沒有人比得過埃及人吧,埃及人說,一粒沙隻能被風吹走,一萬粒沙去能左右風的方向……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他感覺到,這樣說的時候,她用披肩把他們僅僅地捆綁在了一起,他順從地緊緊地抱著她,卻凝視著樹,柳樹,在風中亙古不變卻又如此充滿生機,鞭子一樣抽蕩飛舞……
在古代,柳木被用來作盾牌,柳不僅柔軟,容易彎曲,而且堅硬,有彈性,一擊之下不會裂開,而且還能迅速愈合傷口,裂痕也不會擴大,這種樹的命運就是每隔兩三年被砍一次,就是這樣,它不會死也不會哭泣,而是更頑強地把種子撒播出去,壽命更長……
柳樹不會與自毀聯係在一起,它從不絕望。
所以,你是柳生。
於是他苦澀然而清醒地道:
“沒有人會這樣愛的。”
說話間,他腰背後彎,手已貼地,一個後翻,已從她的捆綁中掙出身來,她的臉一僵,如影跟上,發出又低又輕的笑,道:
“柳生君,你又何苦?你騙不了我,有那麼一刻,你的沉迷是真心的,是哪裏露出了破綻呢?”
柳生且不還擊,隻閃避,道:
“我原來總以為,她不說話、不動,甚至不呼吸時才是美的,然而卻是錯了,那樣的人,可能是皮影、畫皮,是任何一個,隻有活著、動作、說話、思考,甚至打人賭狠,那樣的才是獨特是惟一的。除非你裝死人,不然都像不了她,誰也像不了。”
田中之雪“哼”的一聲,道:
“在柳生家族第一上忍的麵前易容,是之雪太放肆罷了!然而,這又有什麼區別呢?一個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女人,如同這死亡之海中的沙子城堡,在你的生命中循環往複,卻是你渴望又永遠無法控製的——醒著死不比美夢中死痛苦得多……”
柳生有些黯然,他仍木然躲閃著,即使人力不可違,而任死亡平靜地給自己帶來解脫,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這種誘惑似乎不可抗拒,但是在他的心底深處,那顆不願放棄的心依然在跳動,他依然不願束手待斃。
或許自己就如同龐貝城裏那隻不甘然而也隻能就死的狗,千年凝在火山灰下,死成一個拚命掙紮的姿態……
這應該是她赴死的姿態,如今竟然也混在了自己的神經內……
而沙流已不可抗拒之勢,四下裏彙流奔騰而來,眼前盡是黃,盡是黑……
最後一堵沙丘也轟然坍塌了,宛若黃而黑的巨口,瞬間吞下了那天壁也似的烽燧,重又化為了滾滾的洪流,坦蕩衝卷,沙流衝滾而過,沒頂,吞沒了一切,大地成幻空,黃沙蕩平一切,風又抹平了一切,整個平整的衛城被回旋的風沙包圍,瀠洄……
直至世間無一物,塵埃何處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