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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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如同她的蹙眉,捧心,她的美隻此一份,絕無雷同,不可仿造,甚至也不可再生,不曾輪回。”
星星人幽幽地歎了口氣,有種隱隱的衷情,他沒笑,然聲音裏卻帶著一絲微笑,似乎是在說著他喜歡的人,誠然——
“這樣的人,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人,倒真是有的。”
他歎了口氣,情緒攸然切割,不等人插問,就一口氣地往下數:
“貂蟬,姑且信她有——她出身風塵,乃江湖女子,惟義膽、俠骨二詞可窺其魅力,她的美因風骨而風流,就如同俠道的劍,斬邪除奸,以暴易暴,防不勝防,當無可擋。玉環,豐滿輕盈,香豔玉暖,歌舞升平,婉轉承歡,浮華奢任,美中的尤物,連死也都死在最豐美的年歲,無論是作為時勢還是女人,再往後,就是下坡路,所以,玉環的美是俗世紅塵的,連同她的一生,可觀,可玩,可賞,可憐,卻惟獨不可惜——然而也最可惜,隻有她的美,絕不可能引起人的仰慕,乃至肅然起敬,超越本能,引起美的再升華。至於昭君——”
他略略停頓,這時星光越發明麗了,然而卻沒有人去留意,每個人的眼中都湧動著最豐富的星光,那是對美的向往和追慕,是來自內心最原始的渴望,使他們的眼睛就如同一汪流沙,能把任何東西全吸進去。
“曆史上並未正麵描畫昭君的美,倒是那畫師毛延壽,大概是因她被砍了……然而,即使這樣,讓人們驀然一動的,也是她的行,她斷然拒絕賄賂,她的清與傲;而後,和親,別人避之不及,她主動報名,見到的是她的識,膽識和識見,她的開闊與深邃;最後一程,出塞,我們品到的是她的琵琶,且不論它是否真的平定了黑河風沙,而落雁之情肯定是有的,最後,她用超脫高雅得隻能用樂曲來表訴的情來打動了自然、打動了曆史、打動了我們。這是典型的,儒家的美,講求的是德、藝、品、行、功。難論高下吧,隻是,這四大美女中,隻有昭君的美是屬於維和安定的,60年不動幹戈,促進經濟文化的交流,打破了舊的曆史格局,促進了塞北與中原的統一,這也是曆史格局,然而,又何嚐不是昭君的格局,儒家至美的格局!昭君死後,她的兒子右日逐王一係日益強盛,與東漢交惡,被竇憲追擊,一路西逃,進入歐洲,擊潰了羅馬帝國,建立了匈奴帝國,即後來的匈牙利和薩爾維亞等國……”
而後,星星人的聲調忽然一變,又輕又快,似乎是要趕在胡子頭領等人著急之前作結,他道:
“當然,後來這些美都凋落了,美人遲暮不算什麼,最讓人痛心的是,它墮落了——不聽世人說嗎,貧窮不是永久纏身的,如果有女兒的話就不會長久鬧窮的……我也曾十分同意寶哥哥的話,然而,卻漸漸變得——大男人沙文主義,我漸漸覺得,女人是水做的,流到哪兒就是哪兒,而男人是泥做的,中國的泥土永遠是中國的泥土!好了,弟兄們,讓我們恪守自己腳下的土地吧,希望你們一路順風!”
人們半晌反應不過來,看看他,又看看半殘的火,又看看天,確實沒有什麼好拖延的了——
天空一片深邃的奧藍,藍得那麼強烈那麼殘酷,給人以眩暈的感覺;加上又聽了星星人雲裏霧裏天上地下的美人識論,那半是誘惑,半是折磨的東西,以至於最熱切要走的胡子頭領也沒了多少幹勁,本來選擇少的地方,失望也小,然而有那個血液中奔放著烈火的年輕人能有一顆安寧之心呢?
但願他不要向自己顯示更多的他們將永遠得不到或接觸不到的世界才好!
即便如此,人們也還是已經覺得他們本要去的地方沒什麼奔頭……
但胡子頭領總得記得他的職責,他仍盡力打起精神,道:“那我們就——”
這時,他又停頓了,看看她,又看看別人,其實別人也是這樣,隻有她,她仍然坐在那裏,鎮靜地,一心一意地,往殘火裏加上枯枝。
她並沒有讓別人等太久,隻是這個空擋實在太突兀,她撥拉著火,慢慢地抬起頭,眼眸果然也燃著火,已經燃燒過驚訝,抵抗,喜悅和深思,她的美似乎終於多了一些痛苦的內涵,隻是聲音平靜、堅決,也更溫柔甜蜜,性感的唇邊露出一個甜甜的天真的笑容,它仿佛永遠在那兒掛著似的——
“我不走!今夜我要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