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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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卻不理他，一點兒也不理，就似沒聽到。她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也天真也多情的目光，在這雄性世界裏，著實讓人不能不在意。
她就有些惡作劇的喜悅，眼波轉得更熱更媚，她高興的時候，眸子裏會略帶著些挑逗的神情，這可是這一代女性拿手武器之一，時而閃爍著幽默的、善於分析，然而虛假空洞的眼神，讓她的美馬上摻了假，透著虛，索然無味了。
幸而這賣弄風情卻像想惹人注目的小孩，天真直露得讓人不敢恭維。然而，也有人視若無睹的，除了那狼心似鐵的冷趙括，最讓女郎受不了的，卻是那個又土又衰的老焦，他居然也不把她放在眼裏！
隻見他正湊在星星人跟前，迷糊、然而也不無精明，眨著眼睛，巴巴地問：“星星人，你真的讓我們走嗎？”
星星人越笑他越慌，他又絮絮叨叨地自亮底牌，以求和平：
“你知道，春耕馬上要開始了，你知道，平安不平安上頭不管，稅卻是不能不交的，你知道，不敢誤了農時……”
星星人就笑，並不避人，然而又輕又快，保管隻他一人聽得最真切：
“是啊，此行她提供的是色彩，他貢獻的是風度，你承受的恐怕就是找樂的負擔，永遠有著親切，平庸的智慧——我認識你，你是那種好人，在場時你可能會被忘記，走掉後，卻會清晰地記起來……好了，美女盯你，問你話呢，好好消受美人恩吧！”
“啊？”
老焦驚慌失措地抬頭，仍未從星星人的打擊中回過神來，就被迫對上了女郎噴火麻辣的眼神，當下隻好哭喪著臉，盡力賠著小心，道：“小姐……”
星星人笑盈盈的，臉上掛著專門應酬女人的、虛偽而疲倦的紳士風度，道：“小姐，他的意思是，你現在的美和方才不一樣，說白了，你依然很美，然而這美隻是純粹的境界，漂亮卻做作……你的美與我們無關，他也隻是溫柔地鄙視你的世界，並不嚴重的。”
女郎的眼睛受驚似地一個撲淩，老焦卻驚得差點栽倒，然而卻又無從否認。
星星人又有些不忍，她那麼天真，然而卻盡力讓自己變得不再天然，於是他忍忍心，繼續道：“美人芳草，這是一個老掉牙的故事，我們詩經的第一篇，對年輕人來說，似乎總是那麼重大，對上了年紀的人呢，也會帶來懷舊的微笑。可是，正是你這樣的美人才讓我們更怕生活，你想我們要借音樂把你這樣的美娘子吹了進來，再等娘子把孩子生下來，會熬的什麼樣啊？”
星星人的直言不諱仍然保持著敏銳然而文雅的水準，每個人都聽得懂，卻又都覺得換了自己卻說不出。
女郎的眼睛裏那些熱乎乎的水光驚散了，黯淡一下，到底年青，很快又重閃爍著流光，它們幹澀，發熱，好像燃燒的礫石：
“我似乎有些懂了，又似乎沒有懂……”
星星人看了看天色，幹脆也放下了剩下的食物，緩緩地道：“女孩，你隻要真正懂得了美……生於這個年代，我們的青春都被人用暴力奪去了一些東西，然而即使美說到底不能夠改變這個世界，但它至少可以改變居住在這個世界上的我們……要說美人，中國，流傳下來的，美到傾國傾城，國色天香的，有四大美人，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這是我們都熟知的。雖然我們與美人之間隔著天文距離，然而並不代表我們一點也不渴望，渴望，正是本質的渴望，痛苦又美麗，比世界本身還大……不獨我們男人，連女人，也是會了解這種對美的渴望和向往的。”
美人人人向往，然而胡子頭領卻有些焦躁，他不得不去看看星星人、還有那女郎的臉色，老焦用眼色表示了同情，然而他終於又隻是去看頭頂上的天色——
那蒼穹像一座巨大的藍色屋頂，被星星點點的淡白色雲朵暈染起來，很高，很薄，像水一樣透明，星光已經滿布，隻是星星仍未布陣結集，或許還是可以再等一等，聽一聽再走吧。
下風處的胡琴不歇氣地拉撥著晚空的風情，拖過來，曳過去，隻管繚繞。
“西子，天然造物之靈，如空穀幽蘭，無意爭春，本應自開自落自芳菲，質本潔來還潔去，然而是命運選中了她，宿命般的出塵之美遇上了紅塵劫殤，使她更循上了道家的天然，應命，無心和憂離，任是無情也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