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史料證明,樓蘭古城建在高地平台之上,台下皆是水環繞,是一座名副其實的水上城市,船是主要交通工具,直到現在,孔雀河仍有水注入羅布泊……
河流,始終是河流帶著人類從最初開始的全部曆史啊!
沒有開解的迷,沒有結束的故事,而沙漠就在它們的周圍升起……
苦難的沙漠,輝煌的沙漠,那是個不毛之地,是冷酷無情之地,同時也熱烈赤誠之地,是先知神往之地!
耳畔響著荒蕪的風聲,身邊是葡萄藤,駱駝草和漠漠的沙丘,我們更清楚地意識到無情的命運,時間的輪回,在生命和繁華的背後,有一種悲涼,似乎幾乎沒有人試圖去減輕,雖然充分意識到自己站在陰影裏,但又敏銳地捕捉每一分生機時情感受生存的每一絲震顫和閃光。
人們總在時間裏長存,當我們厭倦了模糊,混亂,厭倦了戰爭,並無從獲得安慰,從而厭倦了我們這個該詛咒的時代的時候,我們就會轉到這裏,塵封的舊夢,輪回的繁華,漫漫、惘惘、茫茫、滾滾,我們會想著要躲進曆史的童話裏。”
聽到這裏,人們浮躁的心漸漸清淺下來,他們的目光融化在同一個清澈、灼人,充滿了回憶和憧憬的瞳孔中……
“1901年春,斯文郝定帶隊進入了死亡之海,因為經驗不足,沒有帶足夠的水,致使探險隊陷入絕境,在那寂寞、野蠻和冷漠的大地上的黃昏古老的紅光裏,我們等待著偉大的命運——盡管生還者不足二三,然那一次,我們發現了曆曆殘留於廢墟的美,那是樓蘭遺址。”
“我們?你在?是你發現了樓蘭?”
老喬再次昂頭,目光中有一種曆久彌新的狂熱和赤誠,他大聲道:“沒錯!”
這熾熱一閃即沒,他的沮喪快得猶如被紮的氣球,“可是這樣說沒有任何意義,難道它是在人們找到時才存在的?我認為,是它發現了我。”
人們在披裹中露出火一樣的眼睛來,已經不那麼友善了,有人怒喝一句:
“別一臉皇天後土的,要尋樓蘭,你們不是次年備足水,又去,又挖,又打包,全扛走了嗎!”
老喬因為自我得自私,隻關注自己關注的那一點,所以對這些夾槍帶棒的指責一概水淋鴨背,他木訥地搖頭:
“自然,秘密過於龐大就不成其為秘密了,你們都知道也不稀奇,後來的經驗是,冬天,攜帶冰塊進入沙漠。大風冬春兩季最為狂烈,漫天沙礫常連續飛揚好幾天,天地為之晦暗,幾無晝夜之分,然也往往是這樣,掩埋了古城的塵沙被吹散,反露出了它塵封的睡容……格拉海德爵士是亞瑟王圓桌騎士中最純潔高尚的一個,由於他清白無暇,最終找到了聖杯。”
老喬文縐縐的亢奮漸漸引起了反作用,大概是隨著談話的深入,異端的文化差異特發顯得突兀。
“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你把這種局麵看作你的黃金機會?”有人陰瑟瑟地插問。
老喬又大力點頭,他的無辜也很容易解讀為無恥:
“是的!沒有人跡的沙灘會讓人產生一種難以抵禦的衝動,想在上麵踏下自己的腳印,沙灘會給觀察者體驗一個巨大的空間。人們的臉,隻要一碰到黃色,也變成風,眼睛、鼻子、嘴唇、連記憶都不知飛往何處,終於連自己是哪個人,自己是誰也不清楚——一種不凡的生命情調記憶在我的靈魂裏活生生地醒來。”
“好了好了,”星星人趕在有人痛扁他之前攔截他的自我陶醉,於是也選取了他能聽進去的說話方式,飛快地連消帶打,半諷半責:
“你確實可以在絕對孤立的狀態裏燃燒自己,一千六百年依稀縮為一刹那曆史仿佛沒有移動,你本來也可以這樣說上一千次,然後再等上一輩子……在相對論中沒有唯一的絕對時間,相反,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時間測度。時間是把我們所有夢想一卷而空的東流逝波……而有時候,一個地理事實會造成一種曆史畸變,今日則悲其為從地上消失之一種美,我們的生活方式也許確實缺少一種像音樂那樣充滿想象和自由的精神,這看似甜美,實則悲慘的文化矛盾。拉丁俗諺不也說嗎,吃飽才有哲學,有錢方能藝術。一些其他景象也開始滲進現實,粗放而單純的證明,訴說著昔日的尊貴,有著極其悠久的曆史而豐富多彩的變遷,然而我們確確實實不喜歡看到你們把廢墟重又帶進了廢墟——”